凌夜依然没有抬眸,许久,才用颤抖却平静的语调说:“第二天,他死了。”
震惊如一道霹雳,从柳眉脑中一闪而过。她抬头看向凌夜,重瞳的光芒,激烈闪烁,可他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波澜。
在这样波澜不惊的表情下,他继续说出一句冰冷刺骨的话:“所以,我成了一个弑父杀母的罪人。”
柳眉出离震惊,反而慢慢平静下来,平静得面上再没有半分涟漪。他压抑着情绪,她也不该掀起波浪。
柳眉她静静的陪着他,静静的看着他,她第一次知道,他这样的人,还有解不开的心结。她看着他的侧颜,忧郁而闪着荧光的眸子,心脏突然一阵躁动,时间就在这躁动中缓慢流逝,慢得就像静止了一样。
窗外,雪越下越大,她安静的坐在身边,凌夜的唇角荡漾一丝笑漪,指尖的曲调也不由得暖意融融。
跟着他的旋律,她胡乱的击节而歌,那节拍,时不时的险些带偏了他的节奏,咿咿呀呀的歌声也带着些混乱,却莫名的悦耳动人,入了他的心,如丝丝蜜糖,甜沁心底。
她换了一只手托腮,闲闲的问:“夜,苏兄也教过我一阵子,可我总弹不好!你能不能教教我。”
凌夜道:“好。”
琴落在她面前,她坐直了身子,手指按上琴弦,才三两声,就听“铮”的一声,断了一根琴弦。
凌夜急忙一收琴,握住她的手看,断的是小弦,没伤到手。
她叹了一口气道:“不好意思。弄断了你的弦。”
凌夜正说:“无妨。”又举头看向窗外,道:“雪,下大了。”
柳眉也仰头,看轻盈的雪花飘飘洒洒,纷纷扬扬。
“雪,下大了。”她也说。
“冷吗?”凌夜将目光转到她身上,轻声问。只是短暂的片刻,他已经调节好了情绪,话语里藏不住的温存。
“还好,”柳眉道:“要是有一碗热乎乎的馄饨,就太好了。”
“好,我这就去擀面。”凌夜停顿了一下:“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柳眉问,心内却腹诽:其实只是说说而已,也没有非吃不可。
凌夜道:“我擀面皮的时候,你在一旁说话陪我。”
柳眉道:“这个不难。”
她坐在厨房窗边的小桌边等。
他从乾戒中拿出一件大氅,为她披在身上。
看着他和面,揉面,擀面,剁馅,包馄饨。柳眉有些百无聊奈,抱怨道:“这么麻烦呀。”
“不麻烦,反正时候还早。”凌夜说着,将做好的馄饨摆好,坐在了柳眉跟前,道:“就等水开了。”
柳眉突然伸出了手,食指点在他下巴,轻轻托起他的脸,朦胧笑眼看着他说:“趁烧水的功夫,不如你唱一曲,来听听。”
这朦胧的笑眼,是挑衅,更是调戏。凌夜深吸了一口气,暗道,醉酒的柳眉不仅话多,还难伺候,却终是屈服了。风雪为伴奏,他唱起一阙古调。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风雪中,听着低沉的男声,哼着古老的小调,柳眉伏在桌上,慢慢阖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