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茯苓进入了忙碌的时光。考上大学、中专、技校到外地读书的同学都回来了,茯苓和初中、高中同学一直关系还不错,基本上各种聚会都会邀请她去参加。茯苓家中早已没让她做家务了,茯苓乐得去见见一期未见的同学。
每次的聚会茯苓并不是主角,主角总是那些家境优越,长相俊美的俊男美女,经过一个学期在外求学,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变化。而这些变化总的来说就是大家的穿衣打扮、谈吐都比在高中读书时更讲究、更优雅。
栋归县是一个小县,全县的教育资源都集中到了栋归县一中,90届的108班是文科班,自然全县的优秀文科生基本都集中在了这个班。班上一部分是家境优越的县城学生,少部分和茯苓一样是县城居民的孩子,另有一部分就是来自农村特别刻苦的学生。90年代的初期,同一个班的学生很自觉地分成了读书好、读书差的两批同学,读书成绩好的一般坐前排,成绩差点的坐后排。
茯苓是县城居民的孩子,家境一般,加上个子矮小,一直坐在前排。她爱笑,每次看到老师有一点点滑稽的举动就总是笑的前俯后仰,她的笑声很有层次感和感染力,她们高中的时候正在学《琵琶行》的课文,里头有一句话“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茯苓的同学就用来形容茯苓的笑声。茯苓的笑往往能够感染全班人莫名其妙地跟着笑,这也让她成了班上的名人。茯苓从小学开始负责做一家人的饭菜,那时用的是煤炉,为了节省时间,茯苓经常做些简单的如煎蛋、辣椒炒肉之类的菜,那时的栋归县没有抽油烟机,炒菜的香味在厨房里打转转,每次茯苓总是气喘吁吁地带着饭菜的香味在第一道上课铃响了之后才在教室门口喊“报到”,然后菜香就弥漫了整个教室。时间长了,茯苓的这两个特点让她成了班级名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每次聚会茯苓都会坐在不起眼的位置,她年纪小,大家都把她当成小妹妹,她也乐得当个听众。每次她看到家境优越的女生邓萍蕊、章红、罗爱群她们,她总会感觉到自惭形秽,虽然她到外地读书读了一个学期,穿着打扮比在老家时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是人家那种家境带来的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她总感觉羡慕,自叹不如。她所不知道的是章红她们其实一样羡慕她,羡慕她的好成绩。
寒假的时候,108班的几个玩的好的同学组织了去西陇去看瀑布,90年的交通还非常不发达,大家都没有私家车,坐着大巴经过一小时的颠簸,她们一行四男四女来到了芳新村,在步行10多分钟就来到了同学黎季的家,黎季的父母很高兴地迎了出来,桌上摆好了丰盛的饭菜,一行人饥肠辘辘,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黎季家三个男孩子,黎季最大,成绩最好,其他两个一个在读高中,一个读初中,都长的眉清目秀。黎季的父母都是老师也是憨厚的庄户人家,见到大儿子城里的同学来了,唯恐招待不周。黎季的妈妈抓着茯苓的手问长问短,让茯苓怪不好意思。
吃完中饭,一行人在黎季父亲的带领下往西陇方向走。一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只有她们几个在羊肠小道上有说有笑地走着。冬天雨少,路干燥好走,当天太阳又好,山里空气十分清爽宜人,女同学一路哼着歌,男同学吹着口哨。邓萍蕊拿出了当时特别稀罕的相机一路拍照,茯苓看见了镜头里的如此美丽而安静的乡村。走了半个小时,空气明显地湿润起来,好像下起了小雨,定睛一看已经来到了瀑布脚下。虽然是冬天枯水期,但是吸收了天地灵气的西陇瀑布摆开了架势,将汇集来的山泉水从半空中倾泻而下,方圆一公里的山里都变得潮湿而温润,站在瀑布下方大石头上的茯苓突然感觉一丝丝的凉意,不禁紧了紧自己的衣服。所有的同学都站在瀑布下欢呼起来,山里久久回荡着这群孩子的欢呼声,让黎季的爸爸也不由自主地受了感染,憨厚的脸上笑开了花。
邓萍蕊叫大家站在瀑布底下摆好了阵势,然后叫黎季的爸爸给她们八个照了一张集体照。八个年轻人在瀑布前照了这辈子唯一的一张合影,个个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期盼。
等茯苓回到家中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一回家茯妈妈就告诉茯苓,呼金时来找过她了。茯苓心中暗暗叫苦。呼金时是茯爸爸同事的孩子,呼爸爸和呼妈妈感情不好,经常打架,所以呼金时几兄弟经常会被放到茯苓家来避难。尽管茯家家境困难,但只要呼金时他们三兄弟到家里来了,茯妈妈总是倾其所有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来招待三兄弟,所以呼金时家三兄弟也愿意选择茯家做为避难场所。茯苓小时候的男伴除了堂弟茯敏就是呼金时了。呼金时和茯苓年级相当,两个人最玩的来,两颗小脑袋经常凑在一起出主意捉弄他人。
等到了初中,茯苓和呼金时又在一个班,呼金时个子不高,皮肤白皙,五官端正,长得有点像个女孩子,那时他已经有了第一辆单车,下课或者放假的时候,呼金时经常将单车骑到茯苓家中来,让茯苓坐在单车龙头上风驰电掣般地骑到金时家中。栋归县那时的路还是砂石公路,路上颠簸不平,有时会把茯苓抛起来然后又落下去,在抛起来的瞬间,有几次茯苓碰到了金时的下巴,疼的金时“哎呦”直叫唤,这让茯苓觉得很过瘾,在每次跳起的瞬间,故意跳高一点,去碰金时,每次碰到金时,她就高兴的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金时则空出一只手假装恼怒地打茯苓的头,在金时的手碰到茯苓的头的时候,茯苓感觉到一股青春男孩子的气息扑面而来,这种气息让茯苓有点沉醉。在栋归的蓝天白云下,呼吸着身边男孩子的气息,茯苓感觉到生活是那么美好而踏实。
茯苓家和金时家相距并不远,很快就到了呼金时家,呼妈妈是茯爸爸、茯妈妈的老朋友,每次看见茯苓进的家门来,总是亲切地喊着:“茯苓,来了”,然后就进厨房准备一大桌子的菜。呼妈妈的手艺了得,菜做的色香味俱全,茯苓总是吃的津津有味,呼家人都吃完了,茯苓还在慢慢吃,而金时生怕茯苓一个人落了单,不时地夹一筷子,宠溺地看着茯苓细嚼慢咽。呼妈妈是个能人,在家里开了一个花炮作坊,每次吃完晚饭,呼妈妈会拿出很多花炮来让金时三兄弟和茯苓一起放花炮,金时三兄弟喜欢放冲天炮,每次放冲天炮时茯苓总会吓的捂住耳朵。茯苓则喜欢拿一把小蜜蜂放,在栋归县澄净的夜色下,皎洁的明月映照着这些尚处于青春时期的孩子,茯苓清晰地看见金时脸上细细的绒毛和胡子,突然感觉这个自己一直叫哥哥的男孩子对自己有点不一样。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茯苓和金时很快就高中毕业了,两个人都考上了大学,茯苓在本省的大学,金时则考入了沿海的大学。一个学期后,金时的爸爸被调到了省城沙常市,全家都跟着到省城去了。寒假时,金时抽空回到栋归县,去茯苓家中找茯苓,但茯苓却去了乡下看瀑布,两个孩子失之交臂。青春时期的男孩子,有点羞涩,没有留下自己的联系地址和电话,从此茯苓和金时天各一方。茯苓知道金时到家中找自己后,生了几天闷气,后来也就慢慢地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