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世熙最近时常回孤儿院探望。当前方有了新的希望,眼前的筚路蓝缕也就没那么容易介怀。先前看一眼都觉得心脏疼痛,如今她能走上几圈,只为了在这个地方彻底消失前痛快的回忆。
李院长最喜欢收拾她的菜园子,它占用了她一天中最多的时间,同时生产出无穷的希望。李院长望着满眼绿色,对姜世熙说,“世熙啊,你还记得么,有一年我们一点善款都没有得到,全靠这个菜园子才撑下来。”
她点头,“那年黄瓜秧死了,你对着它哭了俩小时,哭得我和宰范哥头疼。”
她瘦削的脸有些红,“唉,不知道新院子里有没有能种菜的地方。”
“有的,有一个大院子。”
“等咱们搬走,这个地方不知道会怎么样。前两天教会的人来了,说可能要把这片地卖出去。”她笑了一下,“嫌弃了它这么多年,到了离开时,倒舍不得走了。”
姜世熙看看院子的格局,中间是一幢很旧的二层小楼,一层一半是餐厅、客厅、活动室,另一半和二层是孩子们的卧室,二十多个孩子住着有些挤。在小楼旁边是一座尖顶小教堂,也是破破旧旧的样子,窗框上的漆面斑斑驳驳,木头要腐坏了,平时不敢开关。假如有人买下这里,大概会将它们推倒重建吧。
姜世熙问,“谁会买呢?这里发展不了商业、盖了房子卖不出去,这么大的面积,做脏街的生意又太明目张胆。”
“是啊,所以教会还没找到买家,也许等到咱们走也没有人接手呢。”
李院长歇够了,又去收拾菜园子。姜世熙坐在长椅上想了好久这个院子的事,最后拨通了教会的电话。
权志龙找了两瓶好酒,威士忌和香槟,到孤儿院后拨通姜世熙的电话,“你在哪?”
“旁边的教堂看到了么,上来。”
他向上看去,教堂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很恐怖的样子。在门口找了好久没有找到开关,权志龙放弃开灯,打开手机的手电灯照着找到螺旋楼梯。黑洞洞的走廊,前面没有光,后面也没有,他心里嘀咕,世熙为什么到这种地方待着。爬到最上面是一个方型的露台,姜世熙靠在旁边的墙上,权志龙一眼看到旁边有个人影,吓得差点把酒扔出去。
“世熙!你吓死我了!”权志龙抱紧了酒,她轻轻的‘嗯’了一声,似乎心情不太好,他问,“你让我拿酒干什么?想喝了?”
“酒除了喝还能干什么。”
权志龙将酒瓶放在露台窗台上,拿起香槟,“你喝香槟吧,甜甜的,度数低。”
“另一瓶是什么?”
“威士忌,给我的。”
姜世熙拨开香槟,抬抬下巴,“给我那瓶。”
“诶?好吧,那我喝香槟。”他给她递过去。
一口烈酒入喉,心里痛快了些,姜世熙向前走到露台边上,给他指黑暗中的菜园,“这个菜园,李院长很喜欢。”
权志龙听说在Survival成功前孤儿院的经济状况一直不好,联想起姜世熙小时候,不禁心生怜惜,“你们受了不少苦吧。”
“受苦?不,我不觉得比现在更难。”她喝的很快,不一会儿便下去了三分之一的高度。
权志龙拦她一把,“喝慢些,胃要难受的。”最艰难的时候ME身负两件官司,一位成员在医院人事不知,其他人殚精竭虑为公司和组合的存亡谋划。那样难的时候姜世熙既不哭也不颓丧懊恼,权志龙担心她承受不住,如今她想喝酒,发泄出来他便放心了。
她指着菜园说,“最困难的一年,院子里孩子没有现在多,李院长全靠这里种的东西养活我们。有一天,她收拾菜地,发现黄瓜秧被人拔了根,一哭哭了两个小时。”
“她哭起来是很难劝住。”
“我和宰范哥被她哭烦了,找到墙外一家商店要了监控,认出来翻墙头的几个死孩子。”她笑着,“三个人,我和宰范哥,将他们一个挨一个的揍了一顿。一开始他们不老实,挨了揍变本加厉,于是每看到他们在附近出现就揍一次,很快就没人敢靠近了,连这栏杆墙都不敢走近。”
她摇着酒瓶,“这就是我在这条街上学到的东西,在这间教堂下学到的。”
权志龙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握住她的手,“你们很快就能搬走了。”
“嗯。”
他用力攥攥她的手臂,“你还是喝香槟吧。”
权志龙扭身去开香槟,转过来时被姜世熙吓出一身冷汗。夜风微凉,姜世熙登上露台平台上,低头看着下面,好像随时会跳下去一样,权志龙浑身汗毛树立,口舌发干,努力稳住声音轻轻的叫她,“世熙啊,下来吧,站在上面很危险。”
她扭头看着他,权志龙在她的脸上看到的不是醉意或者其他任何表情,而是一股毫无生气的冷漠,他伸出手,“世熙,进来,今天很冷,我很冷。”
姜世熙转过身蹲下来,向他伸手,权志龙赶紧过去将她抱下来。她扑到他身上,笑道,“你怕什么,志龙哥,告诉我你怕什么?”
“……我怕冷。”
“喝酒吧,暖暖身。”她将手中的威士忌塞进他手里,从他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燃。
权志龙静静的喝酒压惊,姜世熙点烟用的是一只非常老的打火机,从她哥哥那里继承下来的,他见过很多次。
“我……今天花了一大笔钱。”姜世熙说。
“嗯?”权志龙不明所以。
她指着外面说,“我把这里买下来了。”
这块地吗?权志龙好奇的问,“为什么?我以为你讨厌这里。”
“我是讨厌这里。”
酒没有喝完,威士忌剩了半瓶,香槟是满的。权志龙一口没喝,将姜世熙扶上副驾驶,给她系安全带,“我们回家了。”
姜世熙半睁着眼,指着前方,“家?我家不就在这儿么。”
“回我家。”安顿好姜世熙,他绕到另一边上车,启动离开。
在另一侧栏杆墙的外围,一个戴着黑帽子的男人兴奋的检查相机中的照片,嘴里嘟囔,“幸好幸好,终于拍到了!”
“拍到什么了?”一张大手抓住相机,吓了黑帽男人一大蹦。
如果姜世熙在这儿,又要嘲笑他的发型了。有时候他怀疑,是不是姜世熙忘了他的大名韩风,才会坚持不懈的给他起各种外号。
黑帽男人见他是个硬茬,低声讨好的说,“我是个记者,你看,能不能把相机还给我。”
“记者。”他嗤笑一声,“我看是狗仔吧。”
“一个意思,一个意思……”
他翻看了一会儿相机,猛地变脸将相机在黑帽男人头上用力砸了几下,当下狗仔就察觉血流了下来,吓得瘫坐在地上,声音发抖,“我只是拍个照片啊,我什么都没做……”
“滚、滚!”韩风不耐烦的挥手赶走他。
旁边跟着他的小弟很奇怪,“大哥,你要相机干嘛。”
“我觉得他肯定是拍到了那个姓姜的照片。”他又摆弄了两下相机,一脸迷糊的递给旁边的人,“你看看,怎么翻照片?”
合着这半天你一张都没翻到,小弟很无语,翻出照片给他看。
“你看!我多聪明,他就是拍的姜世熙。”他看着照片中的人恨的咬牙切齿,“这个该死的臭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