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脚下一松,墨黑的琴便直直的倒在了落了一地的花瓣之中,而她,依旧呆呆的坐在花枝中间。
扬起的花瓣随风卷起,女孩眨了眨眼,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你是何人?”
两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女孩拢了拢头发,两只脚丫在枝丫间晃动,“……唔。”
崇圣又扫了一眼躺在花瓣中的焦琴,“这个琴……”
女孩依旧是在花枝间坐着,“你还未告诉我,你是何人。”
崇圣对她笑了,大概他很少笑,脸上表情看起来又僵硬又难受,“我是凌云殿天书塔的崇圣君。”
“崇圣……”女孩小声念了他的名字,“我叫灵婴,自玉川河谷生,我睡醒之时,这琴便在身侧了。”
“你睡了很久么?”崇圣走到树下,翻起躺在花瓣中的焦琴,轻轻拂去上面的花瓣。
“大约是吧,”灵婴探着头看着脚下,似乎在寻找落脚的地方,“我一觉醒来便是此刻了。”
崇圣望着她的双眸,对她伸出了一只手,“我扶你下来。”
灵婴一只手撑在树干上,另一只手有些犹豫不决的举在半空中。
崇圣又把手举得高了一些,“这样如何,能够得到么?”
灵婴望着树下这样仰视着她的人,终于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站在树下的女孩扶起花瓣中的焦琴,靠在一棵杤树的树干上,自己则随意的坐在花瓣之中,仔细的摘掉挂在琴弦上的草叶,“你既然是凌云殿的府君,又为何会到这个玉川河谷来呢?”
“大概是因为久久冰封的玉川河谷突然万物复生,”崇圣靠着树干望着天空,“天上的老头子们觉得稀奇,才派我来此处查看的。”
“这样呀……”灵婴手指拂过放在膝上的焦琴,浅色的荧光悠悠盘绕,合着曲调在山谷中响起,崇圣都不觉闭上了双眼,山野间行走的各种走兽都靠近了他们,成双成对的蛮蛮鸟相依着站在花枝之间。
如此和谐之景,又怎么是异象呢?
崇圣站在杤树之下,凝视着女孩的背影。
她指尖弹拨的琴音,分明唤醒了玉川河谷冰封的万物,那些沉寂的云海浪涛,不过是为了迎接她的苏醒。
灵婴,生于山海之母陨落的玉川河谷,是山海之母留在大荒的孩子。
萦绕着她的荧光散发着温暖的生机,影响着山海的万物,也影响着崇圣,就在面对灵婴的时候,他竟然第一次有了轻松的感觉。
在凌云殿枯燥的数百年,都不如此刻的一瞬。
一曲琴声罢,花香鸟群驻。
“喂喂,你在想什么呢?”灵婴踩在一只龙龟背上,踮着脚在崇圣眼前挥手。
“没什么……”
崇圣又恢复了平时少言寡语的样子,他整了整衣衫,“我便不在此处久留了,山海众生自有规矩,你须要明白。”
灵婴从龙龟背上跳下来,“你冷冷冰冰的,当真是无趣呢。”
“你放心,被我琴声感染而来的异兽都会回归本源,待我不日后离开,玉川河谷还会重新冰封,并不破坏山海之母神魂休憩之地。”
“好。”
崇圣说罢,转身就离开了。
灵婴看着崇圣离去的那一道清云,也背起比自己还高一些的焦琴,顺着山路离开了玉川河谷。
如此,凌云殿的府君们纷纷都对崇圣不满起来,大殿上都是抱怨的声音。
“崇圣君怎能如此武断,玉川河谷本是山海之母神魂休憩之所,如今出了这等事情,怎么不把那女孩带到凌云殿好好盘问?”
说这话的正是中山府君黎丞君,他背着手来回的踱步,有几个府君也在随声附和,“是呀,这还是多有不妥啊,万一是什么妖灵降世,如此草率恐出大祸啊,哎呀,央离君,您最年长,这个时候要说些什么才是啊。”
央离君闭着眼睛,没有发表意见的意思。
“只是个小小姑娘,若是黎丞君不甚放心,我下去看着便是。”
黎丞君没有说话,话题一转,问道,“锁在天书塔里的青木盒如何了?”
“还是毫无头绪。”
“那女孩手持山海之母所遗焦琴,又生于玉川河谷,如此种种,也许她能识得那封印纹饰……”
崇圣没有说话,大殿上的其他府君都开始窃窃私语。
“那那那……这岂不是很危险!万一……”
“……也许她可以把那些散碎的书页整理成册,如此便不用担心封印是否会消失……”
“……可是万一,引起大乱……”
“啧啧……这样可如何是好!”
“好了!”黎丞君不耐烦的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声,转向崇圣。
“崇圣君,她若是真能读懂那纹饰,一则是能帮我们成书,这样也无需担心今后封印渐失,二则,若是她不愿帮我们成书,诸位的一些担忧也不无道理。”
崇圣明白黎丞君的意有所指,灵婴既可以将山海之母的书纸重新封印整理,又可以将封印解开,放出诸方异兽之灵。
他面无表情,只弯腰欠了身,“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