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姓严,这几天钓鱼,与林翊打过几次交道,熟稔之后,林翊也不客气,直呼他作老严。对于这样的称呼,老严也没有端出长辈架子,并且颇有些受用,似乎有点忘年交的意思。
“你这老头儿,就是有鱼,也得让你吓跑了!”林翊笑着打趣,不急不缓的放下书,竹竿挑起,溅出一片水花,一条不足寸长,通体透白的小鱼跃出水面,鱼鳞反射着阳光,缓缓落入林翊手中。
从鱼钩上取下,看了两眼,随手一扔,小白鱼再次落入水中,开膛破肚之后,恐怕也就塞个牙缝。
“小哥,你那饵料,再给一些!”老严见林翊就这样丢掉小鱼,颇有些可惜,不过脸上却是嘿嘿一笑,堆着不少褶子,黝黑的面颊,两只眼睛透着狡黠。
“饵料没带够?”几日间,林翊借着独到的鱼饵,俨然成了附近钓友中的名人。本是抱着打发时间的态度,顺便改善一下伙食,不成想他这配方,倒是正合秦淮河中的鱼虾口味,每日都能钓上来十几条两三斤的大鱼。他又不得不跑了两家酒楼,除了留下两条交给柳婶,剩下的还能换些酒钱,着实意外之财。
“这不是没有小哥你配的好吗!”老严讪讪一笑,少有的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手上却是没有停下,抓了一把鱼饵,又是恭维一番,到一旁自己上饵去了。
林翊抿嘴摇了摇头,随着天气转冷,一天当中,也就中午这会还能适合垂钓,到了傍晚,寒气一上来,河岸上也就呆不住了。
林翊很是享受这样的生活,钓鱼,看书,晒着太阳,还能换点吃喝,不用操心事业,也不用头疼人际,只是即将到来的冬天,是个不小的挑战。
“小哥,聊聊!”日头过了正午,一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趁着这会没鱼,顺势坐在了林翊身旁。
这老头姓许,林翊认得,但是没说过话,也是这几天经常来垂钓的,好像与老严熟识。老许在身量上较老严能魁梧些,腰杆也直,穿着上虽然也是朴素,却明显讲究了不少,两相比较,一看就是两个阶层的人。林翊猜测,两个老头恐怕也仅限于钓友之间的关系,不过目的却是不同,老严更多的,当作一份生计,老许则纯粹与林翊相似,爱好使然。
“老朽观察了小哥好几天,心中有些疑问,就冒昧过来讨饶了!”眼睛扫过林翊脚下的《工谱集》,老许掸了掸裤腿上的泥土。
《工谱集》,有点类似后世的《天工开物》,是一本汇编了前朝和当下的工匠技艺,从机械讲到造纸,纺织到采矿,可谓五花八门,用后世的话来讲,就是一本科学技术方面的百科全书。
“是许老吧,老严跟我说起过,有什么事,直言就是。”这种情况,几天来,林翊碰到过好几拨,有些是像老严一样,见他收获颇丰,过来取经,或是打打秋风,讨要一些饵料,有些则纯粹是攀谈一二。
“小哥见外了,跟严老头一样,唤我一声老许就行!”
林翊笑着点了点头,能看出来,都是洒脱之人,倒也没什么可矫情的。不经意间,扫过老许衣领下,一枚碧绿玉石若隐若现。
“小哥是读书人吧,不知道表字为何?”
“言其!”
“之字于归,言秣其驹!令尊倒是有心了!”老许思忖片刻,抚着胡须点头说道。
林翊略微一愣,这不正是他表字的出处吗?眼前这老头看来不简单,腹中诗华,信手拈来,可不是随便读两天书就能行的。
“许老好学问!”拱了拱手,林翊由衷的表达了一番尊重,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对于文人,他都有着莫名的好感,可能也是由于自己常年与书本打交道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