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姐,您来了,这边请!”伙计正要收起林翊这副字,听见门口动静,转身便看见淡蓝色女子进店,连忙迎上前去,问了声好。
这胡小姐显然是此处常客,微笑着点了点头,却是突然看见柜台上墨迹还未干的麻纸,轻“咦”一声,绕开伙计,走过去拿了起来。
胡小姐可不比伙计,自幼出身书香门第,诗词歌赋,书法绘画皆有涉猎,一眼过后,便看出这副字的与众不同,脸上的震惊之色,完全不亚于方才的伙计。
“小姐,小姐…”
丫鬟连喊几声,胡小姐方才惊醒,她不善书法,这副字首先入她心的,乃是这首《相见欢》,不知为何,初读之后,仿若感同身受,竟被词中的哀婉所刺痛。
胡小姐深知有些失态,连忙调整了情绪,盯着伙计开口问道:“这首词是刚才那位公子留下的?”
其实这话问的有些多余,毕竟纸上墨迹未干,店中又没有其他人,不是林翊还能是谁!伙计点了点头,胡小姐回头望了望门口,沉默一阵,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咦,小姐,这字好奇怪啊…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还挺有意境的,是那个混蛋写的吗?”
“大概是吧!”胡小姐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胡小姐,今日来此,不知需要什么东西,我家东主不在,有什么要求,直接吩咐小人就是!”伙计嘴上噙着微笑,脸上恭敬,也知道这是自家常客,怠慢不了。
“听说你们新进了一批溪墨,先拿上两方,再备一刀宣纸就行!”丫鬟在一旁接了话,这种交涉,自然需要下人进行。
“好嘞,两位稍等,我这就去准备!”伙计连忙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柜台后面,这种天气下,能来这档生意,也算不错了。
丫鬟从伙计手中接过纸墨,付了一锭银子,伙计上称,找了零。胡小姐手中拿着那张麻纸,久久不肯放下,似是做了一番心理斗争,红着脸开口道:“这首词,是刚才那人不要的吗?”
“是的,那位公子试了试纸,随意写的!”
“既然如此,可否给我?”胡小姐音若蝇丝,鼓了许久的勇气,才说出这话,作为大家闺秀,还是第一次厚着脸皮讨要东西。
伙计一怔,本是看着新奇,还想自己留着看看,不过相较于眼前的主顾,他还是分的清轻重,当即笑着应允下来。
胡小姐脸上欣喜一闪而过,珍而珍重的吹干墨迹,折好收进衣袖,转身带着丫鬟便出门而去。
店铺中所发生的,林翊自然不知,此刻他正在一个书摊前,随意翻看着感兴趣的杂书。相较于书肆,他更喜欢这种路边野摊,便宜是一方面,也能买到自己想看的书。当然,对于正统一点的书籍,书摊上肯定是没有的,而且大多还是手抄版,没有校订,少不了错漏。
回到家时,已经临近傍晚,这个时代没有灯光,要是阴天,夜间基本是行不了路的,所以天色只要暗下,路上便基本没了行人。
越过低矮的院墙,柳婶家中点着油灯,静谧之下,隐约听见细微的抽泣之声,林翊点了灯,犹豫一阵,便放下手中的夜宵,向隔壁而去。
开门的是小川,如白天一样,眼睛依然有些红肿,恐怕上午他出门之后,又抹了不少眼泪。
“你啊娘在吗?”
小川点了点头,带着林翊进门,在院子中喊了一声,就见柳婶挑帘走了出来。
柳婶两口子皆是年近四十,倒不是说两人成婚晚,只是早年间一直没有孩子,后来近三十才怀了小川,之后又生了一子一女。
“是翊哥儿啊,进来坐吧!”柳婶掌了油灯,招呼林翊进堂屋落座,同时打发小川去倒水。
林翊借着微光,卧室中一男一女,两个七八岁孩童,此时趴在床上,向外探着脑袋。
“翊哥儿,今天因为有事,就让小川做了饭,这孩子心粗,你吃着还行吧?”柳婶眼睛同样红肿,精神有些萎靡,脸上强撑着从容。
林翊接过小川递来的水杯,还好是清水,没有煮茶,要不然他不喝都有些不好意思。
“柳婶,赵叔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林翊也没有拐弯抹角,开口说道。
柳婶微微错愕,扭头瞪了一眼小川,却是再也忍不住,眼泪流了出来。
“是这样的,我认识几个衙门的人,今天出去问了具体情况,若是猜得没错,凶手很有可能是那个叫张成的,等过两天调查清楚,赵叔也就放回来了,你也不用太担心,就先在家里等消息吧!”
柳婶陡然抬头,脸上挂着泪珠,眼睛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林翊:“是真的吗?”
林翊微微一笑:“是真的,就先等一等再说,如果还有问题,我再去帮你问问。”
在柳婶母子犹如做梦的心情下,林翊又再次宽慰几句,得了不少感谢的话,柳婶甚至都要拉着小川跪下,林翊自然急忙制止,便不再多待,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