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浓重,山上起了薄雾,一切都显得朦胧不清,山间逡巡的点点火光忽然间也少了许多,更增添几分暗沉感,唯有光瑕寺,在暮色中依旧灯火通明,成为仕青山上唯一的标志,令人心生向往之情。
大殿上的佛像佛光普照,庄重而严肃,欧阳泽跪在佛前的蒲团之上,双手合十,双目微闭,神色虔诚,心底默默地祈祷着诸事顺遂。
仕青山上囚禁着皇上,以及王公贵胄和一众朝臣,但这里底下就是凌夜宫的地宫,当地宫自毁之后,皇上他们即便人数再多,便是必死的存在。另一边卫安城也存在着太多变数,朱落风虽然人在光瑕寺,但有大部分亲兵侍卫都在卫安城。
两边有一边出事,那便是大劫。
但好在卫安城有朱洛云和万梓誉坐镇,加上亲兵侍卫及暗影卫的配合,应当不会出太大的的事。他只盼着所有的一切,都能往最好的情况发展。
欧阳泽内心不禁担忧起李子枫的境况,让他直面凌夜宫恶魔之首,着实太过残忍,但现实情况也不允许他们临时调整,所以即便是忧心焦虑,他也只能在此守株待兔,守着光瑕寺大殿,等着朱落风这只兔子,蹦跶着现身于人前。
香炉中的香火哧哧地烧焦了,发出清脆的噼啪声,欧阳泽眉头一紧。门外一个有些散漫的影子正逐渐逼近,黑压压的身影使得大殿的光线都暗了些。
他的身边跟着一众高手,赫然是一副保护的模样。那人表情轻松走着在路上,完全没有紧张的感觉,反倒有一丝惬意。朱落风现身了,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之色,欧阳泽早已从朱落风的呼吸和脚步声中探听出来。
朱落风看见欧阳泽,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深邃一笑,“现在已近亥时,欧阳掌门好大的雅兴,居然还在这里求神拜佛,只不过……”朱落风顿了顿,脸上笑意渐浓,“欧阳掌门认为临时抱佛脚,是否真的有用?”
欧阳泽没有被他的话激怒,也没有转身行礼,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撩开,“是否有用,不拜一拜,要如何得知?敢问王爷对这山上形势如何看待?”
“欧阳掌门真是太过谦虚,山上形势如何,不是本王说了算…”朱落风虽然语气平和,但眉间神色却愈发深沉,“当然也不是你欧阳泽能窥测一二的。”
欧阳泽依旧不动声色,朱落风收起温和的表情,冷声道,“你倒是风淡云轻,不过,等所有你们作为依靠的一切如烟云般消散,本王看你还是否能稳如泰山?”
他的脑海中回想起自己成长过程中所受过的不公待遇,只因为出身不好,便被朱邢湛始终轻看,甚至毫不留情面地训斥,同是皇帝儿子,他朱洛云为什么就要,语气更是溢于言表的愤怒,“总有一天你们会求着我!而现在就是那一天!”
“那便且行且看吧!”欧阳泽依旧波澜不惊,他站起身对着朱落风象征性地行了行礼,“还请王爷沉住气候着,在下也暂且去寻找出路了。”
欧阳泽的神色看似恭谦,实则蕴含一丝嘲讽,既然朱落风已经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那么这里,似乎也不需要他了,地宫中心的情况,才是他最紧张的。
说着,便视若无人地略过朱落风一行人,朝殿外走去。
看着欧阳泽淡然自若的模样,朱落风原形毕露,愤怒之色毫不保留地跃然脸上,随后吩咐自己的随从,“追上去,拿下!”
说完之后他便后退一步,身边的侍卫接踵而上,挡住了欧阳泽的去路并围住,朱落风看着,才重新感到大局被掌控的安稳感,长长地呼了口气。
欧阳泽的目光也开始深沉,“师出有名,王爷操之过急了吧?”
“操之过急?”朱落风呵呵一笑,“欧阳掌门前脚探望过父皇,后脚父皇便突发急症昏迷不醒,这个理由足够吗?”
欧阳泽沉默不语,只是微微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布靴尖头的部分,人低着头的时候,果然无法看得更远,欧阳泽微微地叹口气,心底忍不住为朱落风悲哀。
朱落风冷笑,下了死命令,“即刻缉拿,若有反抗,就地斩杀!”
“我看你们谁敢!”声音自殿外而来,沉稳有力,不容置疑。
尚怀风带着手下一众暗卫,大踏步而来。欧阳泽抬眼看去,尚怀风依旧还是尚怀风,沉着冷静,并未完全被悲痛代替了理智,但眼底苦苦压抑的仇恨之色,全然被欧阳泽看在眼里,尤其是看着朱落风的时候,眼神更是化作了刀子。
尚怀风森然一笑,挥挥手,随行而来的侍卫也呈包抄之势,围住了那些随从。
朱落风脸色铁青,手指关节捏得咯吱作响,“欧阳泽!你这是要造反吗?!”
“造反?王爷这话,可是说反了?”尚怀风冷笑,恨不能用眼神活剐朱落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