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有意打听过关于莫忘的事,都说他圆滑歹毒、胸中藏着不知多少阴谋诡计,没成想他也有这样的时候,伤心、绝望、不知所措。
“都是我无能,当初我带着她逃,我以为可以逃过去的,可那些个人要赶尽杀绝啊,你娘亲她……她定然是有了赴死的决心,那夜同我……之后,竟又将我迷晕,自己以身作饵,将……将官兵引走了……”
“大不了一起死啊……大不了一起死的……”
莫忘提及此终于是忍不住了,眼泪都落了下来,多少年了?他也说不清了,多少年没落过泪了。
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半晌,才将手拿开,重又笑道:“让你看笑话了。”
戚若轻摇了摇头:“娘亲是舍不得啊,舍不得您跟着去死。”
她释怀了,原来这个人不是不爱自家娘亲,也不是没有找过,只是没找到而已。
她不觉着这人是做戏给自己看,之前他分明能拆穿自己假流产之事,可他偏偏没有!
他心狠手辣,惯会逢场作戏,可他向来是笑眯眯给人致命一击,没必要在她面前哭得如此伤心,图个什么呢?
真情假意她自问还是分得清楚的,若这都是假的她只能认栽了,夸他一句手段高明。
“你娘是元京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样貌、文采,皆是一等一的,她有她的高傲,我是断断想不到她落到那种地方是怎么过活的?若不是有了你,怕是……怕是……”
莫忘语无伦次,到底是说不下去了。
戚若轻点了点头:“是啊,媚姨说我娘初到那个地方时是要死要活的,过了一个月后发现有了我,这才活了下来。”
她双眼看着前方,却好似什么都没有瞧进眼里。
“媚姨还说,我是我娘的希望,也是她们的希望,她看得出……看得出我是我娘同她心爱之人生的。”
莫忘只觉整颗心被万箭射中,弄得个稀巴烂,又被人绞了两绞,最后只是摊烂泥。
“对了,娘亲的闺名是什么啊?我只晓得她……之后的名字……”
“姓古,单名一个月字。”他又追忆起了从前,“我从小就没了父亲,母亲更是没甚记忆,是月儿的父母收留了我,认我做了干儿子,他们都待我很好……”
“义父义母也是官宦人家中难得的恩爱夫妻,他们育有一儿一女,后来你娘亲到了适嫁的年纪,很多达官贵人上门来提亲,我什么都不是,可是月儿喜欢我啊,义父义母便遂了我们的心意。”
“我当时以为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他的眼神遽然一变,眼中满是恨意,“可是突然有一天,这幸福的日子被人拦腰斩断,一切都变了,义父被人陷害中饱私囊、图谋不轨!家中男子皆被斩首,女子皆要被……”
他似是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也怕给戚若压迫感,陡然收了声。
“月儿……月儿怎么去的啊?她埋在哪里啊?你现今也定居在元京了,我想将她迁过来,我们……”他咽了咽口水,强颜欢笑道,“我们一家要在一起的,没道理留她一个人在那里。”
“娘她是得了病,治不好……埋在……”戚若颤着唇,到底是不忍那般直白地说出真相,“看天看地皆是她,不定她现今就在这儿陪着我们呢,看着我们终于相逢了。”
莫忘霎时明白了戚若这话:“怎么连……”
“是娘的遗愿。”
戚若只一句话便将莫忘到嘴的千言万语给堵回去了。
莫忘苦笑:“往后余生,举目四望皆是她,也好。”
戚若眼泪是再也憋不住了,一时,屋内只剩她轻轻的啜泣声。
生死犹如一道天堑,是最难跨越的。
良久,戚若终于平复了心情。
“娘给我留下了块玉。”
“是月牙形状的?”
戚若点了点头。
“那是我生父留给我的,是我生父亲手打磨的,后来我又作为定情信物将它送给了你娘。你今儿可带了?能让我瞧瞧?”
戚若摇了摇头:“我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了阿陌。”
听得这句话莫忘眼神闪了闪,转眼看着手里的茶杯。
“他待你可好?”
“很好。”
“有所耳闻。”
戚若想到了此行还有个目的,试探着问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再为仁亲王办事了?”
莫忘眼神陡然一变:“是镇国公让你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