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的前五天就放了假,越到最后,我却稳不住自己,无心学习,当晚就去了网吧通宵。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五天,中考考试时,脑袋里如同白纸上的铅笔字被橡皮擦去了一样,一片空白。考完以后,毕业聚餐,全班同学大吵大闹,然后带着遗憾各自分别。
这次分别后,我将意味着再一次的分别。
中考结束后,我继续逗留了三日,其实和房东的关系一直很不错,只是在对待狗的问题上分歧很大,由此,房东并没有多收我的住宿费。但这三天,我却并没有好好珍惜,连着两天夜里都去通宵。直到第三天白天,我才意识到,我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我坐在床上发呆,回忆着这五年来的时光,对于我来说,更多的是成长,由低到高,由生到熟。我无法忘记刚来时的情景,无法忘记去右边隔壁院子偷枣,觊觎左边王婆子家的樱桃,与在这里住的每一个学生相处的时光,和房东一起拉煤,做饭,我自己在楼上开心的唱歌,写歌词,还有那短暂的无法释怀的爱恋……顿时觉得这些东西都已经离我远去,再加上这间房子,已经将要驾鹤西去,成为灰烬,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一样。
我起身,穿好衣服,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站在楼下屋门口,看着院子里的阳光,竟不知道是黄昏还是黎明。我揪下来一颗杏,整个塞进嘴里,酸,甜。我咬碎了杏核,那是我当时心里的滋味儿。
我坐立不安,也笑不出来。
回到楼上,我收拾着我的东西,课本,卷子,笔记本……都通通抛弃,衣服塞进有狗尿味儿的皮箱里。很快就收拾完了,原来我的东西,这么少……我坐在桌子前,一支烟接着一支烟,房东那熟悉和习以为常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来,我俩一起在楼上抽着烟,互相不说话。
“明天几点的车。”
“十二点二十。”
她踩灭烟头,转身开门,叹了一声气,“早点睡吧。”她下楼梯的声音已经结束,可我还在呆呆的盯着门口。墙上的挂钟的秒针吵闹极了,阵阵吹来的过堂风也十分清冷,只有烟让我平静一点。房东的儿子高三毕业,他比我更加的快活,又一次出去游玩了,整个家只有我和房东两个,以至于后来,房东叫我“老儿子”,本来是应该叫她奶奶……
我衣服没脱,被褥没铺,只枕着枕头躺在床上,侧过来,翻过去,翻遍了手机里的歌单,没有一首歌适合我的心情。关了灯,每一次用力吸烟时,烟头的炭火照亮整个楼上,四周墙壁还有我自己泛着血红色,奄奄一息。回忆无休止地涌上来,最凶残而激烈的,便是她。
那天应约七点在商店阿姨那里等她。五月份,天已经黑了下来,我和她走在明亮的路灯下,两个人,脚底下四个影子。我拉着她的手,一边唱着歌,她在右边默默的听着。我忽然想起来那次达哥走了之后,我在想自己以后右边的那个女孩儿是谁,如今十分确定——是她。夜里又去了彩虹桥,白天和晚上,同样的地方却是不同的景色,灯光绚烂,霓彩夺目,像是我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五彩斑斓。回去的路上,悠长昏暗的巷子里,她靠着墙,我紧紧抱着她,一阵阵热烈的亲吻……
初三时,由于加了一节晚自习和早自习,所以只有上学时中午上下学才能和她一起走。那一段时间她总是骗他爸说出来买纸笔而来敲响我的大门。短暂的相会,短暂的总是浪漫。
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见,更加让我辗转。乐极生悲,那一幕锥心的结局,便开始使我作痛。
相处于平凡之中,吵架,和好,都已经是家常便饭,还是会抱在一起。我好几次去她的班级里找她,她的同学会有好多看到我俩站在一起而跟着起哄,本以为是羡慕或者新奇,其实是厄运的本源。第二天中午她对我说:她的班主任找她谈了话,问她是否谈恋爱。尽管她矢口否认,但还是免不住班主任手下的眼线。第三天中午,她又对我说:她的老师给她爸打了电话,说这个事。起初,她爸爸并没有送她上下学,于是我们每天中午依旧走在一起,但倍加小心。为了保险起见,与她有一个星期没有走在一起,只有每天靠书信来往,中午作为书信的交换时间,地点是巷子口,像是地下工作者对接一样。当我觉得似乎风波已平,便偷偷的去了她班里给她送信。在楼梯拐角处我和她简单的对话,就那么几分钟而已。没想到从第二天起,中午上下学时,她爸都接送她。好几次我分明在等她,她看到我对我紧张的使眼色,我偷偷地看到,她进了那辆车。那是她爸。接连着一个星期,一点机会都没有,她的班里我还怎么敢去。就算在楼门口等她,也保不齐会被她们班的特务看到。我十分焦急,课上偷偷地写了满满一页纸的书信,打算送给她。哎,可后来,整个学校都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也没送的出去。一个月过去了,每天中午,她爸的车都会从我的身后追上来,路过我身边。我的眼睛极力的往车窗里看,却只是黑漆漆一片。终于有一天,我没看到她爸的车,便迅速跑到前面,在巷子口等她。见到她我简直欣喜若狂,可她冷冷的看我一眼,告诉我先不要去找她了,她爸天天盯着她,她的老师也常常审讯她,她很烦。我有些绝望,只好付出时间,等待大浪退却。初三上半年期末考试结束,我遇见了她。足足接近四十天没和她在一起,我心里说不出的欣喜和激动,大浪退去后的风平浪静。
“我们还是……分手吧。我实在受够了那种罪犯一样日子。”
罪犯,罪犯,罪犯一样……
夜里一点多,我在漆黑的楼上孤伫着,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