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览冀州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思夫君兮太息,极劳心兮忡忡。”
听着女孩反复地低声唱着最后四句,颇有阳关三叠的回环流转之味道,墨凡心头不由得感慨一声,暗叹会唱歌的女孩真是发着光,那种不自觉间散发而出的温润光芒,把他先前的成见和将来想好的报复手段都给一并抹消了去。
这个女孩可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
一边这样想着,沉醉在清灵的歌声之中,墨凡再一打量周围,发现已然是被女孩拎着,来到了一处崇山峻岭之下。
仰望处,山峰高迥无际,直直地插在云层之中,连流云和阴阳都给割断了去。
四周笼罩在一片清凉的山阴之下,幽静至极,连风声都罕闻,又哪里有老驴往日那不安分的叫声呢?
女子扫视了周围一圈,攥住鸟肚的手指向内用力了三分,冷声道:“就是这里?”
“是这里没错呀,我们往常都是到这里来求见驴先生的。”黄鹂咽了口唾沫,唯唯诺诺地道。
“你唬我不成!周围尽是峭壁崇山,哪里有丑驴的影子,还是说,你觉得它会从天而降到你身前吗?”
女子一挥手把墨凡丢到了旁边的草地上,提着黄鹂凑近了自己的脸畔,盯着快要吓傻的对方,灵动的大眼珠转了转,突然张大了檀口,便要将黄鹂活生生地吞入肚中!
“救,救我啊!驴兄!”
看着越凑越近的好看小脸,黄鹂口不择言地大叫道:“不对,驴叔,驴爷爷!快来救我呀。都是灵物,您老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回声远远传出,山谷之中阒寂一片,听不到半点其他的声音。
眼看着鸟毛都要沾上了口水,黄鹂停止了先前的扑腾,像是认命一般,鸟眼一闭,只觉身周本都是黑暗,即使葬身于黑暗之中也没什么坏处。
就在这时,山峰的拐角处突然传来一声驴嗥,洞门中开,原来严丝合缝的山石上,忽然裂开了道一人来高的口子,从中,悠悠然走出一只秃了毛的老驴。
……
……
“我想不明白,你为何那么执着见我?”
山峰中逐渐扭出的驴先生是一只秃了毛的老驴,此时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孩,驴脸之上正气飘荡,显得别有一翻仙味。
躺在草地上的墨凡想着,数年不见,老驴竟然较之以前更丑了三分,早先时候他身周还有几圈锃亮的黑毛,看去还像些英姿飒爽的斑马,如今驴毛全无,越发像了养殖工厂中的白皮猪。
听着老驴的问话,看着那一开一合的驴嘴中尽是脱了牙之后的斑驳齿痕,站在山前的女子笑了笑,似乎隔得远了,便闻不到驴嘴当中喷出的酸腐之气。
“有些事,总要见你才能问个明白。”
明明是同一张面容,女子的笑却分毫不类先前在山涧中搭救墨凡时那个女孩的暖意与天真。
老驴瞅着这抹笑容,咂了咂驴嘴,把先前未消化而反刍上来的谷子吞咽回腹中,吐着舌头道:“你明知道就算见了我也得不到答案。”
“何况说,我又怎么敢把答案告诉你呢。”
驴先生想着一个温润女子的左手剑,驴脸上的表情生动了三分。
“是啊,你不敢告诉我,你也不知道答案,但是,见你总还是要见的。”
女孩走到墨凡身边,一把将后者拎了起来,问出了最开始疑惑的问题:“你说的不该有的味道,可是源自于这个小家伙吗?”
闻言,老驴迈开蹄子,跳下了山峰,在空中踢踏了两下,便稳稳落在了草地之上。
他想靠前去嗅一嗅男孩,犹豫了一秒,突然叹道:“何必呢,你今日见我,也许还是那人的安排。”
女孩摇了摇头说道:“篠儿的师父只算天命,不算人命。”
躺在女孩臂弯中,墨凡听着她说话的口吻,觉得‘篠儿’这两个字并不是自指。
也许指的就是先前在山涧中救下他的那个聋哑女孩。
只是弄不明白的事情还是太多了,老驴的毛虽然秃了,但那奇丑无比的模样,明显就是四年多前与他一同到林村去的驴先生,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神秘山谷之中,还和这个占据了‘篠儿’身体的神秘女子看起来颇为相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