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过了十五息,白行相方才拂袖一叹,重新看向墨凡,沉声道:“人之所出入者为门!”
语音未落,白安纸扫视场中众人,左手间吸力大涨,卷带着二十余名耳闻目睹女儿贞洁被夺的路人与一旁昏倒在地的黄竹,反身迈进了自家宅院。
低沉的声音从中幽幽传出:“墨掌柜,请带你的人进屋说吧!”
此时已顾不得侧门正门之分的墨凡看了眼刀疤,二人一同迈进了白家宅院。回首之际,不见方才独立的俏美女子,只留下那一抹倩影暗自啐出的红绒花。
身后“轰隆”一声,黝黑的巨门渐渐关在一处,唯有十年之前因浩劫之战而得圣眷加刻铜钉的大门在逐渐通行路人的钱清巷中屹立不倒!
大门之上,纵横五路共二十五颗铜钉森然而立,昭示着寻常生意人家绝无仅有的殊荣。
门钉纵五横五,门里士为大夫。
……
哪个儿郎年轻时不遥望江湖,哪个书生无用日不冀望兵部。
江湖之大,大不过庙堂。庙堂之大,大不过社稷。社稷之大,大不过人们心中的寻仙路。
在齐国龙兴十一年的清明,长安城外下了一场春雨。东城墙的雉堞上,有老人仰望着芒砀。
这一日,拿着玉箫和棋盘的女孩离开横渠街,来到了长安街前要看七十九棵柳。
她口不能言,耳已失聪,唯有一双明眸可视,长年不爱活动的柔弱身体来到长安街已是费力至极,偏偏在飘来的山雾之中又迷了路,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四周粉墙鸳瓦,金漆篱门。
高门上方,桐木牌匾上刻着“朝云阁”三个鎏金大字,旁悬两个铜制八卦镜,左画有怀抱琵琶的低眉少女,右刻有腰系红绳的妖艳妇人,向里望去,只见一条主廊曲径通幽,内里燕馆歌楼参差无数,各分挂有“庵酒店”、“花茶坊”、“御香楼”等等字样的大红灯笼,此时白日时分,尚不显得热闹非凡。
便是未经人事的玉篠,也知道此处是何所在了。正所谓古人云“下海系红绳,从良断青丝”,篱门上那个只穿抹胸腰系红绳的艳丽形象,表明着此地物事显然不是她原先想来看的那些。
一抹红云攀上了女孩白皙柔嫩的脸庞,那个铜镜上的女子也太暴……太暴露……了吧,比邻家二妈那天晚上晾在屋子里的红肚兜都让人害羞,她家大宝才那么小就天天见这些东西,以后可怎么去他家算卦呀……而且,这个人怎么那么……那么大……师父可从来没和我说过这种事情……!
玉篠低头瞅了瞅自己杏黄衫下的小山包,刚准备举起小手比划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俏脸通红,暗啐了声:呸呸呸,不要脸!
转身便要绕开这条路,悠远的记忆之中,山雨初下那年师父对她的告诫突然浮上了心头:
“篠儿啊,你要记得,像我们这样算天命的人,是一定不能去寻找回头路的。”
“师父,为什么呀?”梳着羊角辫的女孩昂起小脸,眼中满是不解,“走过的路多熟悉呀。”
“但是我们不可以走,”忙着给小玉篠梳辫子的那个女子温和地笑了笑,看着她最爱的徒弟,柔声道,“因为你…是走在时间之前的人!”
记忆中那模糊的温暖身影恍如在叹息一般。
“哦哦,篠儿懂了!”
……
轻轻提起右手上昆山石雕成的双陆棋盘,挡住青楼门前八卦镜反射出的光影,玉篠强打精神,默默地向小巷前方走去。
只不过,如此柔弱的动人女子自己一个人从青楼门前走过,即使是大白天,也总会有一些精虫上脑的不长眼货色想要占些那丧天良的便宜…
李游夏并不是一个寻常的纨绔子弟,童智早开的他五岁读诗书,七岁度词曲,十二岁自做骈赋体《上云赋》惊动长安,被时人誉为“骈文大夫”,他日若上京赶考,必有光宗耀祖之举。不料十三岁那年参加童试的他,竟只艰难通过了最初的县试,连第二级的府试都未过,此事在长安城广为传开后,李家才子沦为了当年的最大笑话。
有相熟之人登门劝慰,皆被李游夏叱出府宅,只见得李大才子一反往日儒生装束,袒胸露腹,歪戴方巾,行为不羁至极,口中更是骂骂咧咧:“老子欲取词赋,岂意在八股策论?枉读诗书八年,平白污我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