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相比那卷宗中所记载的种种,乌鸦算得了什么。来俊臣在朝中经营十数年,专司审讯刑狱,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以老奴猜测,他也是因为这些秘密,才变得狂妄自大,乃至自取灭亡的吧。
太平公主后来意欲夺权称帝,想来也是受了那些卷宗所载内容的蛊惑吧。”高力士淡淡一笑。
“可既然连太平公主都将此事隐瞒了下去,那这件事最后又是如何败露的呢?”
高力士没有回答广平王,只是淡淡的一笑。
其实,就在广平王对着高力士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了。
高力士是太上皇身边的人,当初太平公主意欲夺权,便是被太上皇发兵擒获,赐死家中。
那些卷宗,想必也就落在了上皇手中。
“太平公主,毕竟是则天皇帝最得意的女儿,出身高贵,深谋沉稳,不像来俊臣还需要搞什么秘密卷宗。但我们推测,她应该也和乌鸦有所勾结,大概也是想借助乌鸦的力量吧。”
听高力士说着,广平王不禁想着,他嘴里的“我们”,应该有太上皇在内吧。
“这么看来,乌鸦真是个隐秘又奇妙的组织,大家都想与他们勾结,利用他们的力量。然而,种种迹象显示,乌鸦却从没有为他们出动过什么惊人的力量啊?”
广平王看了看众人,疑惑不解。的确,从李唐的历史上看来,并没有什么惊人的足以蛊惑人心的力量出现过。
“一些可以改变天运走向的力量,未必一定是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啊!”高力士叹道。“越是那些隐于微末,悄悄运行的力量,越是令人恐惧呢。
开元初年,大统初定,皇上特别使人留意了乌鸦的动向,奈何乌鸦竟一时间消失了一般,只察访到了他们在则天皇帝时期的一些作为。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在微末之间,运筹帷幄,左右局势。有时候,一些毫无征兆、毫不起眼的事情,背后却藏着他们极其深刻的用心与谋略,乃至到后来,成为祸乱天下的大事。”
广平王渐渐明白过来,赞同道:“那这个组织,一定具有非同常人的耐心和洞察。可是,人总是会变的,这一百多年来,他们如何能够保护好自己的这份耐心和洞察呢?”
这次换做高力士投来赞许的目光,并毫无保留的夸赞起来:“王爷睿智,这个问题就算是太上皇和老奴,也是许久之后,才想到的。想不到,王爷只是听闻了其中一些信息,便能洞察如此。
关于乌鸦的存在,我们所知也微乎其微。至于他的组织方式和运作状况,更是不甚了了。这样一个掌握着如此巨大力量的组织,能够长期的保持着隐秘、严格的处事方式,的确是一桩令人惊异的事情。
按照常理推算,这个组织怎样也换过三到四任首领了,能够持续保持一贯的作风,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是啊,纵观历朝历代,天子更替,对内对外的政策都会有所改变的。对了,高公公,怎么突然想起要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呢?”末了,广平王看似无心的问了一句。
高力士看了看窗外,秋日的天空无比的辽阔幽远。
“王爷你看,秋日的长安,乾坤朗朗,多么宜人啊。眼下的纷纷扰扰,总会过去的,这还要仰赖王爷的作为啊。今天的事,是老奴自作主张告诉王爷的,料想上皇也不会怪我,这个秘密该由王爷知道。
只是老奴无能,那些天朝密卷不能亲自交付上皇了。”
“什么?天朝密卷,来俊臣留下的那些卷宗?”
“是。上皇称那些为天朝密卷。原本是秘藏在兴庆宫内的,后来盛世清平,上皇也渐渐淡忘了那些事情。待到安禄山来犯长安的时候,并未及时带走,因此便遗失了。”
“遗失了?兴庆宫是太上皇久居之所,地形虽不算复杂,但若上皇秘藏之物,也不该轻易被叛军搜去才对。”
“哈哈哈哈,王爷英明。那密卷所藏之处自然绝对一般草莽士兵能寻获,更重要的是,那密室还有至少九道机关暗卡,除了过人的身手,还要有冷静聪明的头脑才行。
老奴随上皇回到长安后,便曾急着去察看密卷的下落,机关暗卡都还在正常运行之中,密卷却不翼而飞。”
高力士说完,停了下来,脸上现出深深的倦色。
郭暧看着高力士失落的神情,可以想象出当时的他,是如何的震惊愕然。
“于是,上皇和高总管推测,一定是知悉这个秘密的人,趁着叛军攻陷长安的空档,派人取走了天朝密卷。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乌鸦派出的人。”郭暧一半探询一半肯定的说道。
广平王听完郭暧的说法,心下身为赞同,望向高力士。
“郭公子聪慧过人。能够连破九道机关,取走密卷,而后又能让机关恢复如初的人,安禄山的叛军里,不会有这样的人。就算有,也不必费此周折。
况且,那座密室所在本就非常的隐秘,如果不是事先知晓,根本不会搜到那处所在。
这也是今天,我将这个秘密告诉王爷和诸位的原因。此次魔物现世,恐怕就是乌鸦在背后搞鬼。即是如此,能够顺藤摸瓜,破获乌鸦这个天朝的隐患,寻获那些密卷,也可算是因祸得福。”
“原来如此,本王还以为高总管为了救出陈玄礼,而不惜将此重大隐秘说了出来。是孤王多心了。”
“王爷不必如此,老奴与玄礼,侍奉上皇数十年,个人的荣辱生死,早已放逐云外。眼下的情形想必王爷,也早看在眼里。倘若能有玄礼与老奴,陪上皇安度晚年自然甚好。呵呵,弄不好,老奴怕也陪上皇走不了多久了。”
广平王知道高力士这句话的真意,父皇与上皇之间的斗争总要见个分晓的。天子易主,总要有臣僚陪葬。纵然上皇可以安度晚年,可他身边的一干臣子,却死劫难逃啊。
“喏。老奴出来多时,也该回去向上皇回禀了。如今他老人家,倒真是成了孤家寡人了,老奴出宫许久,想来更加寂寥。”高力士边说着,便起身作揖欲退。
“这,劳烦高总管费心了,作孙儿的不能日夜侍奉在上皇身边,心下有愧。”广平王起身,面向兴庆宫的方向,欠了欠身子。
“王爷讨贼事大,老奴断无他意。这是老奴日夜把玩的一件如意,虽非珍物,还请王爷笑纳,他日有缘无缘,也算我们君臣一场。”
话说完,高力士已将一柄不小的玉如意,呈递到广平王面前。
这,这的确是高力士把玩多年的玉如意,打从自己记事,得以进宫觐见皇爷爷的时候,就见这老太监手里把玩着此物。算起来,至少三四十年了。
怎么今天,他突然的要送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