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伊立马猜到了下文,反手扣住小婵,得意道:“于是乎,韦公凑巧巡视,无意间吃了口茶,慕茗而来?”
小婵娇嗔道:“可不嘛!跟着随从,扛了黄儿米,拎着细子鱼,再三再四地进门,干等着一睹茗娘子的风采。”她边说边端过木盆,催促她梳妆。
因昨夜出浴后,已然困得不行,只单以皂荚沐头,拿帕子拧干了便草草睡去。现下婆娑乌发,难免蓬松毛糙,茗伊不无纠心。
她先就着木案上盛着的淘米水往脸上搓了两把,兀自将妆匣打开,右手环握四寸长的刻花涂金银瓶,往左手掌心处倾倒。拿齿玉一挑,点了点朱唇,下剩的匀面,借着手上残存的油润将乌发从头抹了一遍,比方才要亮泽得多。持半月式白玉梳背对着两鬓缕了缕,就势挽了慵来髻。又刻意择三片银钿花小心地嵌入,纵然蹦跶几下,也不怕落下松垮。
小婵闻着瓶内锦里油散发的酥香,已然心驰神往。再瞧她就着石青窄袖罗衫,往外套了件红罗地蹙金绣半臂对襟,束了条宝相花绢褶茜裙,脚趿绛红穿枝花纹锦履,端得活色生香,十步芳草。
这会子已是过中,芃晓在灶上烧火,芃泽帮着收拾鱼杂。
尚琛换了身秋香色常服,刚刚走近,韦皋一眼就把他认出,关切道:“尚二怎跑这儿来了?”
尚琛先施礼,徐徐说道:“韦公安好,我家阿兄有消息了?”
韦皋唬道:“此话当真?”
茗伊才至院中,便风闻二人寒暄,故意放慢脚步,重重地踏出声响,秉声正襟道:“韦公安好,奴家来迟,烦请容谅。”
韦皋见她身量未足,言行却落落大方,捻须微笑,“这便是茗娘子吧?”
尚琛不等茗伊作答,径自与他分说道:“韦公,这是我家茗伊。”语毕,朝她走近乃至齐肩,一副严守禁脔的作派。
韦皋会意,自小看着尚琛长大,知他人前和气,内里刚性。一旦拿了主意,凭谁去,都犟他不过。对这小娘子如此上心,必是命定之人,不由仔细端详茗伊。
家里迎进官家,郝仁面上浮着光辉,此刻小心翼翼地预备一床的果点,颤巍巍地探问道:“韦节度,尚儿郎和茗娘子,你们都认识,就别干站着了,坐下勉强用些粗陋果品吧!”
阿修在他身后,移了炉子,芃信帮忙架上银釜,直待滚水泡茶。
茗伊雪作肌肤,娇袭一身红装,脆生生的柔荑利落地操持银壶碗匙,出尘艳艳。
韦皋接过银碗,饮毕,强行压住心中的赞赏之意,低沉着声音发问:“茶固然是好的,可操作这般简单,未免落了下乘,不显稀罕。”
茗伊冷笑道:“愈发简单的操作,平民皆得要领,百世而后流芳,茶道方可大兴。”说罢,忍不住村道:“珍藏密敛,矫揉造作,实在小器得狠,茶为之累也!”
韦皋拍手,连连叫好,对尚琛耳语:“尚二,携你家小娘子与我办件机密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