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留在家休息的朝晖把实情告诉了她。
当初先皇后崩逝,太子回京治丧,俭郡王并未跟随,而是独自留在了金陵。他在太子别院附近买了大宅院,又从京城运了六船好家私下江南,正儿八经地将金陵当做自己第二个家。
有一回金陵学府请的大儒提问,在场的金陵学子里只有程寒发表了自己的见解。俭郡王自那日后便对程寒热络起来,后来多次登门,两人就这么相熟了。
“小姐您说俭郡王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朝晖打听过这位郡王,是个人精,避祸能力一等一的,绝非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这方面程馥反而不担心,“你想到的哥哥肯定也想过了。”没准这两人是相互利用,彼此还心知肚明。
“不过,以后不许随便放他进来。”小姑娘嘟嘴。
朝晖几个莫名,“啊……好……不过为什么?”
程馥瞪他,大声嚷嚷:“他是我哥哥,又不是俭郡王的哥哥,俭郡王有自己的哥哥。”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小姐是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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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风平浪静,宋欣怿和钱山那边都挺顺利,眼看马上要过年,程馥和高升没大事已经不怎么跑商行了,高升忙着送礼,程馥则窝在家中给金陵的大家写拜年信,空闲时间只对着徐野,直到太子赵燕然再次登门。
“徐监丞没告诉你结果?”程家确实舒服,呆着就想放空,懒惰。
小姑娘摇头。
“皇上两封诏书,一是按大越律处置,但给体面,秘而不宣;一是右相告老,张晚晴贬为妾侍,张家五服内,所有官职收回,两代不录用,昭告天下,右相两条路都不选。
他坚称自己一时糊涂,跟匠人勾结盗取兵器图来仿造兵器,也承认豢养私兵,但其他罪名都否了。他坚称这么做只因家大业大又身居高位,得罪过不少人,想自保罢了。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和张晚晴贬为侧妃来换张家。”
“皇上帮他做了选择,我来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程馥深吸一口气,“多谢。”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有低落,也有看开。
赵燕韬心疼她,“也不是没好事,至少徐监丞很快就会变成徐相了。”
小姑娘渐渐露出笑容,“的确是好事。”
宫里的消息比赵燕韬预期的要快,承启帝对张家的处置在赵燕韬登程家门的次日就正经宣了。张相爷告老,睿王妃张晚晴贬为妾侍,张家入仕的全部罢免,监生退学,下一代择优录用。而张大夫人在朝廷诏书下达当晚,就被张相爷命人活活勒死了。
张家一片愁云惨雾,然而他们的麻烦并没有停止,族人的营生被帮会滋扰,损失惨重,张相爷一病不起,没人给他们做主,更别提要赔偿了。整个家族面临分崩离析的境况。
张大夫人的丧事由嫡子张香森亲自操持,办得十分体面,好事者们评价这大概是张家仅剩的倔强,到这个份上他们若是不撑住,那么以后就真起不来了。
张晚晴哭得不成人样,可没有人同情她,甚至几乎都不大愿意见到她。张家没有蠢笨之人,家里落到这步田地,即便真相不明,可也知道跟她多半有关。
“如果不是你心大,好好的王妃不做,非要肖想不该想的位置,张家会沦落至此吗?”
“弟妹,你刚回京不知情,真相并非如此啊。”
“咱们张家是被她连累的,是她和大嫂当年干的勾当,报应到张家头上。”
几个妯娌哭得不成人形,又愤恨又无助。丈夫官职没了,儿子被国子监赶出来了,女儿的婚事也没指望了,就连维持高门体面的产业也朝不保夕。
张晚晴抹了把眼泪,站起来质问她们,“你们这些张家的蛀虫,凭什么指责我?”今天她算是体会到了虎落平阳的滋味。
眼看女眷们要群起而攻之,张香森立即命人把她拉开,架着送回睿王府。
张大夫人亡故,赵燕然这个女婿并没有出面,他准备带孩子离开京城,去南方的别府散散,避开这些糟心事。至于张晚晴,他如今也不清楚自己对这个女人还有没有情谊。
早年有多热切,如今就有多膈应。
可他也没那个脸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张晚晴会嫁给他,算是他自己作出来的。他现在也不想怪那些知情人的刻意隐瞒,就像承启帝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说的理由。要认真计较,自己怎么也算不上最惨的。
“张家这个结局,不是程馥想看到的。”她希望张家覆灭。
九嬷嬷颔首,“人间事哪能样样如意。”程馥若非要张家人全填进去,张家人也会拼命,难说不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她不要如意。”赵燕然时常想起大牢里,女孩亢奋的模样像极了华丽的蝴蝶,嗜血的蝴蝶。
“奴婢瞧着她像是认命了,若是能想开,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些。”
赵燕然心里一个声音冒出来:凭什么就该想开呢?
九嬷嬷接着自顾自地说:“奴婢觉着王爷跟程姑娘未必就是死结,待一切尘埃落定,奴婢亲自登程家门。”
赵燕然本想说不必,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认为老死不相往来,或者当毕生的仇人是他们之间的宿命,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在意,如鲠在喉。他不想这样下去,要么你死我活,要么双方开诚布公的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