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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送走(2)

从决定要送走折筠雾那一刻开始, 太子就开始沉默了。

他这辈子,虽然过的不是那般的如人意,但毕竟是太子, 也从未不如意过。

这么多年, 他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没想到第一回, 就要送走自己喜欢的人。

但既然决定要送走,就不能有任何犹豫。他虽则沉默了些,却每日里教她读书写字不曾落下, 然后便是去给她找父母。

最好家中无子嗣, 人品贵重,是他的下属。能让他管控住,忌惮他, 免得她将来受了欺负他不知道。

她这般的本分,别人欺负她, 她怕是也不会还回去, 便又气起来, 亲自教导她骂人。

“嘴巴好歹要利一些, 骂人的时候要戳人家的肺管子, 要知道人家的软肋在哪里。”

折筠雾:“……”

她不解的抬头, “殿下,咱们刚刚读到的是圣人说的: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是戳人家肺管子啊。”

太子:“……”

他咳了一声, 道:“你太慢了, 孤已经说到后面去了。”

折筠雾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也一直跟着殿下的思绪走的,但是殿下刚刚在没有说话的空隙里面想了什么, 她就不知道了。

难道是想着怎么教她骂人?

折筠雾有些羞愧。她确实不会骂人,嘴巴不利索,怪不得殿下会担心她。

她答应殿下,“奴婢会聪慧些,以后别人骂我,我就骂别人。”

太子就看着她道:“你别只顾着答我,要记在心里。”

以后孤不能及时护着你了,你自己吃了亏,不自己报仇,谁给你报仇?

他又后悔,这两年,实在是把她养得太呆了。该要厉害些的,她走之前,还得让人教教她。

他就又看向书,教她下一句,“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说完,心思却又飘到了别处。

她是被父母卖的。那就相当于还了生恩,自此之后,筠雾跟那家子人是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个她走之前,他还要跟她好好说,未免以后那家人跟她相遇的时候,她心软又去接济人家。

太子是个心狠的,自然不管人家是穷得吃不上饭了才卖儿卖女,还是别的什么,只一件事情:你都将女儿卖了,那女儿就不是你们的了,她就相当于斩断前缘,什么都不用理。

既然已经没了前缘,他也准备抹去她在东宫的痕迹,那对于她来说,便是新的开始。

父母是新的,那父母是什么样子的,也要她喜欢才行。

他咳嗽了一声,问她,“假若……假若,你能再得到新的父母,你想要他们是什么样子的?”

折筠雾就发现殿下今日的思绪很发散。但殿下这般,她只能跟着去想。

可谁会想要新的父母?她之前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于是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开口道:“殿下,奴婢想,他们不用很有银子,只对奴婢好就行了。”

至少不会再卖了她。

这句话她没有直接说,但是太子懂了。

她想要一个全心全意爱护她的。

可这却不太容易。

太子揉了揉头,心道即便是亲生的子女,可能父母也不是那般全心爱护,何况是后面的半路父母。

可他还是得尽量去找。他想,可以找年老一点的,闲云野鹤的,没那么看重权势,这般也可以带着她闲云野鹤,不用利用她去做什么。

这般也好,他会好好的给她挑个夫婿,若是她喜欢,就嫁过去,要是她不喜欢,出银子派人养她一辈子,也没什么。

但想是这般想,太子又怕自己过了几年,便忘记了折筠雾是个什么人。

人之周身,来了人,又走了人,再来了人,来来走走,身边肯定是从不空缺的。

等得十年八年,他还能记得这份少年时光的爱慕吗?还记得有这么个奴婢吗?

太子也不知道。

常情可以挂在嘴边,常情却不是可以谁都能做到的。何况,将来他还要有妻子,有后妃,有孩子。

他还能记得她几分?

太子觉得自己多愁善感起来了。

折筠雾就等着殿下在那里叹气。殿下定然是想到了什么难事,才这般眉头紧锁,她不能为之解决,便闭嘴就好。

静静的陪伴他,也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折筠雾低头,看书后面的字: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即便是天赋不高的人,只要能坚持,便也能成功。

做什么事情,持之以恒是最好的。

她深以为然,并且准备将这篇文章背熟了,以后拿来激励自己。

刚读完几句,就见太子殿下突然看着她目光悲戚起来。

折筠雾:“……”

“殿下?”

太子已经想到她离开时候的模样了。

他深呼一口气,走过去,手把手又教了她几个字,然后坐在一边看她写字。

“等你写完了字,孤教你怎么搭弓射箭吧?”

别以后去了别人家里,出去跟小姐妹玩,别人会的,你都不会。

那就要遭人嘲笑了。

折筠雾很确定,殿下心里肯定有事,而且这个事情,是对她的。

她想问,可是殿下明显不说,她又咽了回去。只听殿下的话,每日里去练武场练武。

而且,从三月到五月,殿下给她布置的功课更多了,他好像想要一股脑的,将他所有的学识都教给她。她不会的时候,他就会静静的看着她,摸摸她的头,“你现在不会,不要紧,只记住了就行。”

折筠雾不是傻子,一个月没有明白,你两个月,总该明白殿下是要做什么了。

他想要送走她。

虽然不知道要将她送到哪里去,可总归是要送走她。

所以他急着教她东西,怕她去了别处受欺负,连教她骂人都想好了。

她坐在堂屋里,抱着针线篓子垂头,眼泪珠子掉得停不下来。

太子瞧了,便知道她猜了出来。他想说几句宽慰的话,但又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