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有了身孕,整个东宫都松了一口气。事情报到慈乐宫和长乐宫,都赐了东西下来,皇帝听闻之后,也让人送了药材,最后还伴随着一句让太子去承明殿一趟。
这是太子被打之后,第一回被皇帝叫过去说话。刘得福心里紧张,还有些害怕,太子瞧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这老狐狸,还真有怕的时候啊。”
刘得福可不敢当老狐狸三个字,他这道行还浅的很。若他是老狐狸,那周全恭是什么?千年狐狸成了个老妖精吗?
他跟着太子去了承明殿,站在周全恭旁边,就大气也不敢。
这次,他是真的吓到了。谁能想到,好生生的,太子殿下还能挨顿板子。
万事皆有可能,刘得福这一个多月来,都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周全恭便朝着他笑了笑,“时辰还早,去坐着?”
那怎么敢,可不敢!
刘得福就差把周全恭做爷爷似的供上了,也不打听,只笑,“周爷爷,咱就站着,站着就好。”
点头哈腰的。
周全恭:“……”
他啐刘得福一句,“去,我可不敢被你叫爷爷。”
没得把他叫老了。
刘得福却从他的态度里面揣测出里面太子殿下应当没有危险——周全恭可是个老狐狸,要是有危险,怕就不是这副模样。
再者说,他能这副模样,也是有意做出来给自己看的。
刘得福也承周全恭的情,站了回去,道:“那我就等着殿下。”
里头,太子殿下正在跟皇帝说话。
两父子还是第一回这般相顾无言。太子坐在下首,也不说话,只捏了枣糕吃。
皇帝见了,叹息一声,“你这是不打算跟朕说话了?”
太子低着头,“怕说错话,又被打板子。”
“如今,太子妃肚子里可是还有一个,一丢脸,便是在儿女面前都丢了。”
皇帝笑了笑,“你也知道自己丢脸丢到阿昭那里去了。”
说起阿昭,皇帝还是高兴的。他道:“阿昭说,你还担心自己做不好父亲,想着让他多玩玩。”
太子点头,“是。”
“既怕他成了儿臣这副模样,也怕他成不了儿臣这副模样。”
皇帝就抬了抬手,顿住,本是要拿枣糕的手又放了回去,“怎么说。”
太子拿着枣糕细细的嚼,一边嚼一边道:“儿臣自小熟读诗书,勤学苦练,无一不用功,想着能做好一点是一点。”
“这么多年,寒冬酷暑,从未有过任何歇息的时候,偶尔偷懒,也会有心虚愧疚之感,便要拿起书看一回才行。”
他说完抬头,静静的看着皇帝,“所以儿臣自来孤傲。”
皇帝还是第一回听太子这般说话,微有些怔怔。
太子继续道:“可是这般的我,却好像在父皇眼里,算不得好臣子,好儿子。”
他也叹气一声,“所以,儿臣也不想让阿昭成为我这般的人。”
他算不得好。
皇帝心里突然之间有些难受。太子那般一个孤高自傲的人,没想到今日说他自己不好。
这个不好,是他给太子盖了印章。他让人打了他板子,让他的颜面尽然失去,在东宫里面呆了一个月没有外出。
皇帝想说几句,却又说不出口。
说什么,说朕已经决定,要好好教导阿昭继位,说已经不准备让你做皇帝了?
太子才二十出头。
皇帝终究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只留了太子用膳。太子也不说埋怨的话,皇帝要了什么膳食,他就吃什么。
用膳的时候,也是静静的吃,一言不发。
皇帝吃的心酸。等太子走了之后,正逢蜀陵侯进宫,皇帝就跟他道了一句:“你说,教导儿女,怎么就这般难呢?”
蜀陵侯进来的时候,刚碰见太子拐了弯出去,沉默了片刻,道:“陛下,儿女都是债,债多了,便不愁。”
皇帝就笑起来,“哪里不愁,愁的很。”
但是愁来愁去,愁的还是太子一个人。
端王养私兵,品性就坏了,他自然不能再用。这事情就当做没发生过,囚起来就好了,若是将来他想通了,就放出去,做个闲散王爷。
自己的儿子,总不能要他们的性命。只要命还在,即便圈禁在园子里一辈子,也是好的。
他作为皇帝,作为父亲,做到这种地步,觉得自己已然是不容易。
所以,皇帝根本不为端王的事情烦心。那就只剩下太子了。
太子在他眼里已经不是太子,已经是皇太孙的父亲。
皇帝明白,从他决定让阿昭做皇太孙的那时候起,太子就成为了弃子。可这是对大家来说最好的局面。
皇帝算不得老,再等二三十年退位正好,可那时候,太子都四五十岁了。
一个储君,做四五十年,也是世间罕见,太子心里不会有任何念头吗?
皇帝不相信。若他是太子,那必然也是要心不安宁的。可是他身子康健,年岁算不得大,不想让位,难道有什么错处吗?
所以培养阿昭做下一个皇帝,是最好的选择。
皇帝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心就松了一块,就好笑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下来,神情舒畅。
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已经决定如此做了。而且这事情也没有任何的不对。
他跟蜀陵侯道:“到时候,从你家的孙儿里面,挑出一个人来给阿昭做伴读吧。”
“说起来,也是表亲。”
蜀陵侯便跪地谢恩。回去之后,自然也不能跟赵氏道,只静静坐了一晚上后,第二日跟赵氏道:“教导阿明一些规矩吧,怕是年后就要进宫了。”
赵氏大惊,“这……咱们家跟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