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吃粗粮,小盛一跟杨太监说,杨太监就吓坏了。他拉着小盛仔细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盛这些年吃了杨太监多少东西,自然是要透露一句两句的,便道:“应是想要体会百姓之苦。”
那杨太监就知道了,陛下也不是第一回做这种事情。御书房那边给大臣们吃的膳食肯定是不用他做的,自有御膳房的膳食太监去操心,但这陛下的吃食,既然要他做,他也不能跟御书房那边厨房做的有大出入,便叫小徒弟去打听,问问那边做了什么。
小徒弟匆匆走了,杨太监就拿着勺子一边去清洗,一边点小盛,偏着脑袋看他:“听你干爹说,你最近总发呆?”
小盛愣了愣,点头,“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春日了,我总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杨太监就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拿着锅起热水,然后也不用小太监们做事,叫了他们出去,自己亲自添柴,一边往灶膛里面凑火,一边道:“小盛啊,你自小就聪明,可聪明人,最怕的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杨太监年纪比刘得福还要大,他起了调子教导他,小盛不敢不听,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便跟着蹲下去添柴,“杨爷爷,我知晓的。”
杨太监就道:“你不知道。”
他拍了拍小盛的肩膀,“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心思再深,那也是在别人面前,在我面前,你还嫩得很,你啊,这是遇见难事了。”
“这难事,你既然不愿意跟我说,那我就不问,人这辈子,谁还没点子不愿意说的事情?但小盛啊,你听爷爷一句,这难事,你自己解决不了,你就去找能解决的人。”
小盛听得心里一阵酸楚。他也知道要去找能解决的人,可是别的事情也就算了,唯独这事情,事关清莺的命,他不敢。
走错一步,清莺安平康健的后半生就保不住了,于是步步小心,丝毫不敢出差错。
关心则乱。
小盛苦涩的笑了笑,敷衍过去:“杨爷爷,我没事。”
杨太监见他这般,也就不再说了,只道:“那你就要管好自己,别让人看出来。我看出来,你不说,不要紧,可要是主子看出来了,就不是如今这般不想说就可以的。”
小盛赶忙多谢杨太监的教导。然后等小太监回来说那边做了几个窝窝头,一点咸菜之后,便点头,“这个好做,我等爷爷做完端过去。”
杨太监心里长叹一声,便也不去管他,一心一意的给陛下做窝窝头和咸菜。
做好了,小盛提了菜走,杨太监还在门口看他,他的小徒弟就道:“师父,幸而小盛哥不喜欢做菜,不然哪里轮得到我,您也太偏心了。”
杨太监打了他的头一下,“小畜生,我对你还不好啊。”
里面吵吵闹闹起来,小盛听了笑声,往后面看了眼,也跟着笑了笑,快速的朝着承明殿去。
进了殿内,将窝窝头和咸菜摆在上头,齐殿卿一见,便笑了起来,“要是百姓们能吃上这样的菜,朕就是折寿,也是满意了。”
折筠雾就说了句公道话,“其实,在不是灾年的时候,也是能吃上的,哪里有那么苦。”
她在云州的时候,也是能吃肉的!
百姓们虽然穷,但也不是穷成这般模样。她道:“不过我家算是富户了,村尾的那家,一年到头,都不见油腥。”
齐殿卿就要感慨,就要作诗,折筠雾连忙拿了个窝头堵住他的嘴巴,然后她自己也拿了个窝头啃,啃了一口笑了,“杨太监做的很地道。”
不好吃!
不过是以前吃的那种味道,倒是有些怀念。又咬了一口,嗯,觉得可以接受了,于是一连吃了两个。
齐殿卿就问小盛,“你也吃一个,看看跟小时候的记忆像不像。”
小盛就拿了一个吃,吃完了摇头,“奴才已经记不得了。”
他很小的时候就进了宫,哪里还记得家里的窝窝头。
齐殿卿就道:“这里还剩一些,你送一些过去给太后和太皇太后,就说朕今日觉得好,请她们也尝尝这民间的吃食。”
小盛心一凛,恭敬的弯下腰,提着膳食出门了。
先去的太皇太后那里。清莺就在太皇太后的宫里面念佛经,见了他来,只一闪而逝过惊喜,眼眸子里面没有什么惧怕,小盛想,太皇太后应当是没有告诉她什么。
有时候,他也想,是不是他想的太多了,太皇太后根本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给了清莺一串叫做檀心的佛珠罢了。
但皇宫里面的巧合实在是太少,让他期许的同时又知晓自己根本没有后路。
果然,太皇太后见了他,便笑了笑,让他坐下来,道:“你叫小盛吧?之前在皇帝那里多见的是你干爹,倒是你,哀家没见过几回。”
小盛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磕了几个头,“回太皇太后,奴才不得用,不如奴才干爹得陛下喜欢,便只在外面伺候着。”
太皇太后:“小盛公公不必妄自菲薄,这人啊,哪里有中用和没用之分,就看你自己愿意不愿意多做了。”
这话实在是说得清楚明白,小盛再是想不轻举妄动,也是要动了。
他恭敬的道:“奴才倒是没有大志向,只想伺候好陛下就好。”
太皇太后转佛珠的手一顿,一双凤眼看过去,看得小盛心里直突突,只听她道:“瞧你说的,你自然是伺候好陛下就好了,难道还有其他的心思不成?这要是有其他的心思,哀家第一个饶不了你。”
小盛腿都软了,就是坐在旁边的清莺,也吓得脸色苍白。她看向小盛,然后又飞速的低下头,就怕自己给他惹麻烦。但又不知道太皇太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盛闭了眼睛,“是。太皇太后娘娘教训的是,奴才谨记。”
然后就退了出去,太皇太后笑眯眯看向清莺,“这小盛公公,倒是瞧着有趣。”
但这话就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了,而是又让清莺打开食盒,笑道:“咱们这位皇帝啊——还真是眼里揉不下沙子,脾气暴,你看看,不过是臣子们不听话,他不仅逼着他们吃,还自己吃,又送来给哀家。”
“哀家……哀家出身不好,即便后来成了太后,可娘家也不过是个富贵侯,这窝头啊,还真是吃过的。”
她捏了一个窝头给清莺,一个窝头给自己,“你的身世,倒是跟哀家一样。”
清莺战战兢兢,不知道太皇太后是什么意思。可看太皇太后的神色,又不像是要害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