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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喜宴(上)

虽然绸缎和盐业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梅永平和金喜莲却是因缘分相识。早些年,金小姐到绣梅庄挑选新进的锦缎,正要付钱时,却发现没有带够钱,掌柜也很为难,按理来说,是不赊账的。可金小姐确实很喜欢那匹缎子,一时间犹豫踌躇,不知如何是好。恰巧梅永平按例来这家铺子查账,听说了这事,出来见金小姐,倒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梅永平只说缎子包好给金小姐,由他自己出钱垫上,金小姐虽知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她还是取走了这匹锦缎,表示明日把钱还给他。不过,第二天,她带足了银两再来时,梅永平已经离开了这里。

后来,以此为契机,两人渐渐熟稔起来。长此以往,两家长辈渐渐知道了这事,问了他们各自的心意,原来他们心里都有对方,一合计,便将婚事定了下来。

而且,两家称得上门当户对,这桩婚姻,将推动两家生意欣欣向荣。

也许是上天祝福这对新人,旬月的阴雨在清晨停歇了,到了傍晚,暮光与梅家庄内红烛灯笼交相辉映,绚丽无比,但见人影绰绰,宾客满盈,礼乐阵阵,气氛热闹而喜庆。

眼看太阳就要下山,礼单上的宾客皆以入庄,梅家庄管家李伯正欲转身,突然,响亮的马蹄声传入耳中,李伯定睛望去,只见大路上一匹黑马飞奔而来,马背上似乎驮着两位女子,那亮丽的长发在她们身后飞舞,映照着夕阳,仿若成千上万道霞光。

李伯看花了眼,不禁用满是褶皱的手背使劲刮了几下干涩的眼睛,视线逐渐变得清晰。两名女子已经跳下马,正向他走来,左边这位,穿着淡紫衣裙的俨然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而右边这位,看着有些面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他走近了几步,半眯着双眼,想看得清楚些。

“你是……”

惜君走上台阶,露出久违的笑容,道:“李伯,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惜君啊。”

李伯努力睁开浑浊的眼睛,伸头盯着微笑的女子看,忽然身体一抖,颤抖着声音道:“惜君……大小姐,是你,真的是你!是大小姐啊,当年您不辞而别,这一走就是十六年啊,您回来了,模样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真漂亮,老爷夫人肯定高兴。”老人说着颤巍巍的眼泪流下来,向门前呆愣的下人一招手,“来,都来,恭迎大小姐。”

“恭迎大小姐!!!”

大家都行了礼,李伯旋即叫人去通知老爷夫人。

惜君把灵儿拉到身前,双手扶着少女的肩膀,问:“李伯,你还记得灵儿吗?”

“老仆记得,大小姐护她得紧,像对亲生女儿一样,到底是大小姐抚养长大的,这模样啊,一点都不输大小姐,真好。”李伯看着紫衣少女,躬身行礼道,“老仆在这里恭迎小小姐。”

少女却缩了缩脖子,如水的眸子显出一丝惧意,惜君无奈,牵起她的小手以示安慰,灵儿这是第一次直面七旬老翁,难免害怕。

灵儿始终抿着唇没有说话,惜君笑了笑,对李伯说:“我先带灵儿进去。”

梅家庄是大富之家,婚礼自是办得极为隆重,张灯结彩,摆满了宴席。各方宾客也很给面子,满面红光,对新人赞不绝口,都说梅家讨了个好媳妇,金家得了个好女婿,两家的生意定会蒸蒸日上,世世传承。

走进前院,惜君并未带着灵儿直接面见爹爹娘亲,这时大堂中挤满了人,新郎新娘正在拜堂。她们过去,也许惊大过喜,她已经来迟,说什么也不能添乱。

这样想着,她们便在庭院中的露天酒席安坐下来,同席宾客,无论男女老少,皆对她们投来惊异的目光,惜君倒是不以为意。灵儿却苦坏了,被人们的眼睛盯着,她就感觉浑身不适,她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惜君将她抚养长大,深知这一点,然而惜君只是知道,并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化解,这么多年来,灵儿一直呆在竹海,一次都未出去过。被众人盯着,会产生不舒服的感觉,只能当她欠缺历练。这时候,转移她的注意力倒是可以缓解一二,所幸,惜君总是知道怎么吸引灵儿的注意。比方说现在,桌上数十道美味佳肴大都是灵儿没吃过、更没见过的,并不是说惜君和师父在口腹之欲上亏待了她,只是身处深山老林,不能要求太多,而且惜君也会不定期下山,每次回来都带给灵儿许多好吃的。

而这大户人家的婚宴又不一样,山珍海味,玉盘珍馐,皆不是一山一水所能囊括。两人赶了一天路,早已饥肠辘辘。于是,惜君一边给灵儿布菜,一边给她讲菜名,倒也其乐融融,吃得不亦乐乎。听着惜君的讲解,灵儿也大概知道师姐喜欢的口味,礼尚往来,也给她碗里夹。这样一来,那股不适感便减弱了几分。

两人脸上皆是笑容,一个温柔似水,一个天真纯洁。

临近的宾客出于礼节,不好出言妄议,席位较远的青年宾客却没这么多顾忌,纷纷议论起刚才经过的姗姗来迟的佳人,消息灵通的,已经获悉白衣女子的身份就是梅大小姐。

只不过,有人惊叹,有人却不相信,或者说,难以置信。

一红衣公子就属不相信的,只听他侃侃而谈道:“本公子这双眼睛,诸位是知道的,阅尽江南美人,方才匆匆一瞥,我已将那白衣女侠的面貌看了个大概,芳龄至多二十五,绝对不会再多。而梅大小姐,元熙三年,梅家广发英雄帖,招纳贤婿,帖子上明明白白写着,小姐芳龄十九,今年是哪年呐。”他仰头饮尽杯中酒,举杯在前,眼睛斜视着众人,一字一句道:“建元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