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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章 可怜的李兰心

王府,王浚不顾喜娘的劝阻,牵起华芳的手进了府。遵循旧历拜过天地,但没让华芳向正室敬茶。文世晖始终认为王浚对华芳无情,娶她只为义,也没在意礼数。

礼成之后,王浚被几位堂哥拉着喝酒。常山公主和王家几姐妹陪着新娘子寒暄了一阵,实际上是好奇华芳如何死而复生?新娘子本就一无所知,她们也打探不出什么便回了宴席。常山公主和王浑愿意纡尊降贵参加一个妾室的婚宴,王浚和文世晖费了不少心思,总算全了华芳的脸面。

酒宴散后,王浚醉醺醺的回到新房,兴奋的掀开红盖头,见新娘子满脸的忧思沉重。王浚差点忘了这场婚礼如何得来,收起脸上的喜色,跪在华芳跟前道:“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勉强会令你难过,可我就是放不下你。即使你真的是奸细,即使你对我只有利用,我都没法去恨你。”

彭城之后华芳就一直沉默,上党回来更是一言不发,如果不是顾虑郭家和诸葛靓,估计她都不愿多看他一眼。王浚思及此,心中不免悲凉,将她的掌心熨贴在脸颊上,才感受到她些许的温暖,王浚无力的伏在华芳的膝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华芳不愿继续这样耗下去,也许是她的腿被枕麻了,开口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王浚抬起头来望着她依旧冰冷的脸,道:“好!先把妆缷了吧?怪沉的。你吃了没?再吃点东西吧?”

王浚小心的把华芳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又替她脱掉了冗繁的外套,又唤来灼灼和喜莲服侍。

“已经让薄荷准备了,你若累了就先休息吧?”华芳面无表情

“我不累。”王浚丝毫不介意她又赶人,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无论如何他都要赖在这里。

谢雨这时已经端来几个菜,并用小碗盛了一碗汤放凉。

华芳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坐在桌旁喝着汤,这是她打小肠胃不好而养成的习惯。

王浚也要了只小碗夹了块鱼,替华芳挑刺,望着桌上的菜:盐水菜心、清炒花菜、酱萝卜、白灼虾、清蒸鲈鱼和一碗小米粥,全都淡淡的,没有半点油味。

“你就吃这些?这也太清淡了吧?

华芳刚吞下一块鱼,灼灼接嘴道:“少爷不让吃油…腻…

话到一半,灼灼才发觉提了不该提的人,偷瞥了一眼王浚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异样,放下心来。

王浚还等着听下文,道:“为什么不让吃油腻?”

灼灼瞄了一眼华芳,见她顾自吃着没反应,便道:“小姐小时候长得瘦瘦高高的,模样很清秀,十来岁以后开始发胖,少爷说小姐越来越像馒头,热气一吹就肿成球,没能遗传夫人傲人的身材很是遗憾。少爷让她少吃甜品、肉类,小姐就是不肯忌口,然后她就长成了大馒头。后来小姐从晋国回东吴后瘦了些,可跟夫人比…唉…”灼灼摇摇头,做出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道:“少爷就让全家都改食清淡,免得小姐忌不了口。”

灼灼顾自说着,完全没有留意到华芳利刃般的眼神飘来,谢雨和喜莲在一旁窃笑。

王浚第一次听到华芳小时候的经历,饶是有趣,逗着灼灼继续往下说。

“早就听说张夫人是大美人,性格温柔又擅厨艺,怎么从没听过张老夫人的事?”

灼灼来神了,道:“那是小姐装鬼,把老夫人吓得请道士作法…

华芳夹起颗萝卜往灼灼头上扔去,灼灼本能反应随手就接,这才发现华芳已经怒不可遏。

灼灼打开手心,一把丢进嘴里朝外跑去,边吃边道:“谢小姐赏赐,灼灼这就去给小姐准备热水沐浴。”

王浚叹了口气:可惜了…正听到高潮,灼灼恐怕再也不敢讲了。

是夜,华芳兀自躺在床上并未理会王浚。王浚望着她熟睡的脸,抚着她平躺的小腹,幻想着以后儿女成群的日子…那个时候,她应该能忘记这些不愉快,重新接纳他。想到这里,王浚笑着进入梦乡…

寅时,小夏轻轻的把王浚摇醒,又指了指门外。

王浚望着身侧熟睡的华芳,轻手轻脚的起了床。

门外的秦离对王浚一阵耳语,王浚立即骑上马往城门追去。

城门口,诸葛靓正等在那里,守门的戍卫一见王浚便点头哈腰的凑上前来。

“我有事,现在就打开城门吧!”王浚道

戍卫想也不想就照做了。

王浚与诸葛靓一前一后的出了城,行至人烟稀少处,王浚停了下来。

王浚冷冷道:“诸葛兄这样不辞而别,某人该伤心了。”

诸葛靓抚了抚马脖子,平静道:“怎么能让她伤心呢?我还是亲自跟她道个别吧!”

王浚瞪着诸葛靓:“你做梦呢?”

诸葛靓瞥了他一眼,道:“这就是我拼命要反对你的原因。明知她会难过,但为了你好过,只能委屈她。将来晋吴必有一战,你应该想也不想就赶着去立功吧?”

王浚理所当然道:“有何不可?”

诸葛靓盯着王浚道:“即使你与她父亲在战场相遇,你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这话有坑,王浚不答反问:“你也是武将,你问这话不觉得奇怪吗?”

“所以你跟我一样熟悉《左传》,祭仲夫人对女儿雍姞说过:人皆可为夫,而父只得一也。你猜纤纤是不是也这样想?你不像你以为的那样喜欢她,不然也不会毫无顾忌。”

纤纤当然会选择父亲。王浚皱了皱眉头,道“说得好像你有多纯粹。如果不是你一味的想在我王家套取情报,我和纤纤哪有那么多的机会接触?其实你早就看出来了我对她的心思,所以你几次三翻的在我面前跟她亲昵。说起来你还是我们的媒人呢!”

“你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吧?”诸葛靓不耐烦了,本就担心他下黑手才偷偷的走。

“我对她的心意并不比你少,以后就别回来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你的心意…”诸葛靓仰天长叹,又道:“纤纤的外祖父没有纳过妾;纤纤的父亲只生了一个女儿,还是没有纳妾;我诸葛家更是没有纳妾的习惯;她也从未想过会有朝一日会变成妾室。文、卫两家都是大族,连你都不敢轻易招惹,她在王府的境遇可想而知。”

“纤纤顶着华芳的身份入我府上,华芳的父亲曾救过家父,这样的恩情就连我嫡母都要敬她三分,更何况我王浚的孩子只会由她腹中出。我这么说不是为了让你放心,只是希望纤纤的父母能够安心。我也不是在跟你商量,也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你,我只是不想欺骗纤纤!”

王浚说罢策马回府,华芳也刚好收拾妥当,王浚神清气爽的带着她拜过祠堂、入过祖谱,而后向家人敬茶请安,长辈们也一一回礼。轮到文世晖,她惊讶的发现:华芳正是当年王浚奋不顾身救下的那名女子。原来夫君一直在骗我,他们早有私情。可既然他们有情又有婚约,为什么他还要娶我?文世晖在心里疑问。

“咳…咳…”王浚一声咳嗽把文世晖拉回了现实,望着跪在地上的华芳高举着茶杯,她默然悲哀,夫君竟如此心疼这个小妾,就跪这么一会儿功夫都舍不得…

文世晖勉强扬起了笑容,接过茶杯抿了小口,道:“妹妹先起来吧!刚刚见到妹妹似曾相识,一时失了神,妹妹可别介意。犹记得当年夫君生辰宴,妹妹可有受伤?”

“谢大夫人关心!奴婢很好,倒是连累了浚哥哥受伤。”华芳歉疚的眼神向王浚递去,在这件事上她是真心感激王浚。

王浚听到这声‘浚哥哥’,心里暖洋洋的,朝华芳望去,见她也望过来,便回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文世晖自婚后就少见夫君笑得如此爽朗,心中酸溜溜的,摸着头上那根华贵的金雀步摇松了手,这是她挑给华芳的见面礼。

文世晖从手上摘下一只的玉镯,戴在华芳手上。

“一点见面礼,望妹妹别嫌弃。”

“即是夫人所赐,贱妾自会珍惜。”华芳报以一笑,她会对王浚使性子,但对其他人却是礼数周全的,尤其是面对长辈,那种打小被祖母谩骂的卑怯深入骨髓。

卫绣见到这个老熟人,心里早已不是滋味,表面上还是装出热络的样子,送了一支如意白玉簪,贵重的程度已经远远甩了文世晖几条街。

众人皆知华芳在王浚心中的份量,王家又一向敬重华父的为人,更何况还有恩于故去的博陵公,王家三姐妹送的礼也样样不薄。

众人望着文世晖那一头华贵的珠钗,更显得她送出的玉镯寒酸,向她纷纷投去的眼神仿佛都在数落她小肚鸡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