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温东廷甫一靠近执刑室,皮肉绽开的声音与痛苦的嘶吼混杂在一起。
幽幽的烛火映照出他的侧脸,面对着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犯人,他神色未变,犹如看着几只将死的蝼蚁,亦或是被丢弃在脚边的废纸。
他的目光顺着忽明忽暗的光线,看向了正抽下一鞭子的宫翎。
宫翎也察觉到了有人的到来,正在动作的手臂微微一顿,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真稀奇,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宫翎转身,宽大的袍子里是他削瘦的身形,不复当年的温润如玉,此时的他,满怀戾气,像是一个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怨鬼。
“时隔两百多年,你终于又来了这里,看来那小姑娘把我的话传到了。”
他冷冷地笑着,因为瘦得皮包骨头,眼眶深陷,在昏暗的地牢之中,看不清眼底的真实情绪。
寒霄峰的恶人牢,说小不小,可说大也不大,两百年的时间,温东廷都没有踏入过这个特殊的角落,虽然他没有亲口承认,但是谁都知道,因为这里关押着一个人,曾经是他的好友。
温东廷看着这样的宫翎,同样报以冷笑:“剑宗真是越来越堕落了,竟然要靠一个嗜杀的入魔修士,去审问其他的入魔之人,犯人审问犯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对待自己曾经的友人,温东廷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照样的恶语相向。
面对着这两人,很难想象,外界曾认为他们是至交知己。
“我好歹也是正统出身的道修,可不像你,作为一介魔修,为了满足自己的嗜好,来到这牢里折磨犯人。”
温东廷毫不在意的摊手:“没办法啊,他们都是正人君子,不愿手里沾着血,就只好让我来代劳,就比如你现在这样,说是赎罪,其实也不过是被他们拿枪使,曾经太上宗的希望啊,竟然沦落到了如此地步,真是令人齿寒。”
“温-东-廷!”宫翎咬牙切齿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被撕咬千万遍,才从牙缝间蹦出来。
“我沦落到如此地步,不正是因为你给我下的魔种吗?”
温东廷的神色冷漠,反唇相讥:“别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这都是你咎由自取。”
“一个魔物而已,迷得你心智全失,她该死!”宫翎恶狠狠地说着。
“所以你就杀了她?”
“当然。”宫翎怀着报复的心态,笑着说起了当时的场景,“她当时还不知道我是来杀她的,高兴地朝我跑过来,可当我拿出剑的时候,她立马就哭着向我求饶,跪在我的脚边使劲磕头,呵,真难看。”
“你真的杀了她吗?”
温东廷的唇角勾起,扬起了一抹笑意:“我终于找到她了。”
宫翎看着他唇角流露出的笑意,与他相处的近百年,宫翎清楚地知道,那是只有提及那个魔物之时,温东廷那样冷漠的人才会拥有的温柔。
“这不可能!她不可能还活着!”宫翎立刻状似疯魔,双眼布满血丝,“我当年明明将她……将她丢下了悬崖。”
说到后面的时候,宫翎突然停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温东廷满意地笑了笑,嘲讽地看向他:“呵,你果然没用,都把剑拿出来了,却还是下不去杀手,坚持你心中可笑的正义和善良吗?”
“不过,我也要感谢你愚蠢的善良,这才让我和她重新相见。”
宫翎捂住骤然剧痛的胸口,压抑住自己嗜杀的欲望,他重新抬起头,看向依旧站原地欣赏自己丑态的温东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今天过来就是想要嘲笑我的吗?”他自嘲地笑了笑,“你觉得要是让剑宗知道,她是一个魔物的话,你还能护得住她吗?”
温东廷道:“以前她死了我也就没有深究,如今她活着归来,我倒是想问问你,凭什么就认定她不是人?”
宫翎的脸色冷峻,想起当年发生的种种,半晌,才开口:“那是因为……”
“吼——!吼——!吼——!”
犹如野兽的咆哮忽然在牢中响起,一个扭曲的人形影子爬向了这里。
抽搐僵硬的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长发拖地,挡住了那人的长相,沾染着一身的血污,在匍匐爬行之时,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宫翎一个甩鞭,带着倒钩的鞭子将那人抽得老远,鲜血撒了一地。
当他们想要上前查看之时,又有几个扭曲的人影走了过来,像是被鲜血所吸引,沿着血污的痕迹,找到了最开始的那人身边,竟然开始啃食起了同伴的尸身。
面对着人吃人的场景,宫翎面露厌恶,温东廷饶有兴趣地观察着。
忽然,一名寒霄峰的弟子冲了过来,面露惊恐地大喊:“入魔了!犯人……犯人们都入魔了!”
伴随着他的这句喊叫,坚固的牢房被冲破,越来越多的扭曲人影朝着他们而来,偶尔有寒霄峰弟子的求救声在远处响起,旋即被淹没在了这场骚乱之中。
“这不可能,我们明明把入魔之人都隔离了……”宫翎脸色无比的难看。
温东廷嗤笑一声:“这世上不可能的事多了去了,就比如号称坚不可摧的剑宗地牢,竟然被人从内攻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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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影怎么都想不到。
她竟然会回忆起沈一皮痛哭流涕的样子,而且那时的沈一皮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相貌俊朗,和如今的油腻形象天差地别。
那场景不像是幻象,而是真实出现过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