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方若婳不知道她倦到极点的原因,她归来,然后匆忙地皈依佛前。中间仿佛是一团空白。到此刻方若婳才发觉,其实方若婳不了解她。方若婳从来不能像她问方若婳那样,直截了当地问她心里的想法。她快乐过吗?她是否对闵星渊真的有了感情?她就这么成了一团谜。
方若婳回到自己的房中,将被子扯起来,从头盖到脚。黑暗让方若婳可以回避,有暂时的宁谧。
这是掩耳盗铃,可也有点效果。
脑子里胡思乱想。想现代人,生老病死,也有那么多烦恼,但相比温和一点。最惨的是车祸,一点预兆没有,人就这么去了。方若婳的一个表哥就是如此,那天方若婳哭了很久,想不通生命怎么那么脆弱。而古人,来一个出家,从此亲人也不是亲人了,也差不多。真是极端。
这时候听见声音。
门被人推开,然后有人走进来。
这是方若婳的房间,方若婳一个人的。方若婳虽然地位不高,但那是与赵妃相比。方若婳总算还是一名尚宫,有私人的空间。这个人,不打声招呼就直接进了方若婳的屋子。
脚步声很清晰,来人堂而皇之。
方若婳猛地掀开被子,喝问:“谁?”
同一个瞬间,方若婳也看清了来人。他就站在方若婳的床边,用一种很难形容的神情望着方若婳。
方若婳张口结舌,以至于过了几秒钟之后,才清醒过来。方若婳滚落床下,跪倒见礼:“至尊!”
方若婳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恐怕也轮不到方若婳问。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他,孤伶伶地站在那里,背负双手。他似乎是看着方若婳,但方若婳也不十分确定。方若婳偷窥过他的神情,喜怒哀乐,跟哪一种都挨不上边。那仿佛是空茫的,落不到实处的眼神。方若婳甚至不确定他眼里是否有具象存在?
他不动,方若婳也不敢说话。
时间是凝固的,空气也是凝固的。过了不知多久,方若婳的大脑才恢复思考。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里是宫女居住的地方,以他的身份,本不该来这里,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人都不带,就贸贸然地跑来。
“至尊,”方若婳大着胆子问,“可是有事?”
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可是依旧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方若婳的腿都要跪麻了。于是方若婳又试探着说:“至尊若有事,不嫌妾这里低贱的话,先坐了吧。”方若婳指着坐榻。
依旧沉默。
方若婳暗叹,以为他还是不会回答。可是忽然,他抓住方若婳的一条胳膊,将方若婳狠狠地拽起来。
仓促之间,方若婳无法反抗,当然,方若婳也不敢。于是方若婳被他用力提了起来,站在他面前。
方若婳的腿又酸又麻,一下子无法着力,全身的重量都悬在一条胳膊上,那种疼痛差点让方若婳叫出来。
但方若婳没有。不是不敢,是不能。
闵博延忽然将方若婳整个地抱住。他的力量一向霸道,而方若婳又猝不及防,轻易就被他攻城掠地。
方若婳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本来就没有。
其实方若婳不想,从来也不想收回去。
如果方若婳想,方若婳早就可以开始行动,这么长久,方若婳只不过跟自己装模作样。是的,方若婳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笨蛋。
自己给自己设置那些莫名其妙的阻碍,因为方若婳不敢,这样的爱,必如飞蛾扑火,怕,怕会最终沦为灰烬。
区别只在于,方若婳是愿意面对痛苦的真相,还是宁愿面对一个同样痛苦的假象。
……
后来方若婳在枕边发现他留下的同心结。最早他送给方若婳的那一只,不知从谁谁的手里兜过一圈,又回来。
这该是一种暗示。
方若婳横过胳膊,蒙住眼睛。。
她害怕,是的,方若婳怕她们的关系最终沦为需要,那真是最糟糕的结果。
所以方若婳下定了决心,不再拖延下去。
方若婳去找方代玉。
她依旧在念经,对于方若婳忽然又回来找她,似乎也没有任何惊奇。
方若婳说:“姑姑——”
“檀越,”她打断方若婳,“我是妙真。”
好吧,妙真。方若婳说:“法师,我来这里,是想问法师一些红尘中事。”
“可是,我如今已经不问红尘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