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家。”
张树迟疑一会,目光打在大石身上。
他似乎赶时间,嘴巴快的像机关枪,说:“看你这身行头不像村里人,但有些事我必须得告诉你。宁桃是个寡妇十几年前跟丈夫孩子去城里的路上出了车祸,丈夫孩子死的惨重她倒是命大摔进了草垛里就断了条腿,你别看她现在疯疯癫癫的但刚出事那会他好好的,不过一年后……”
张树正说着,宁桃望见他,手里的筷子也放下了,吆喝一声,小跑着过去,一把拉住张树的手。
“这是张树,你小时候可爱和他玩了。对了对了,我炖的白菜,树儿也要留下来吃!”她边说又边跑了回去,任凭张树说不吃,她硬是拿锅铲又盛了一碗。
“唉,”张树扯着嗓子喊,“宁大娘,我真不吃,唉!大娘别盛了。”
说完,他朝宁桃摆摆手,挑起沉甸甸的担子,临走前又对张大石说:“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最好离开宁大娘。”
“哦,好。”
张树抬脚离开,在泥土地上留下很深的脚印,踩断了门旁的树枝,张大石弯腰把它扶了起来,又进了院里,坐在马扎上。
望着三碗白菜,张大石没动手,反倒稀奇地开了口:“阿娘。”
宁桃嗯了一声,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大石。
“你到底是不是阿娘,我到底是不是张大石?”
“你是张大石,我是阿娘。”宁桃拿手指在大石鼻梁上刮了刮,又好似抱小孩一样搂过一捆柴火,晃来晃去,“你是我的好宝宝大石,我是你的好阿娘宁桃。”
“可有人说我不是你孩子,还说你是疯子。”
气氛静谧,院周围几个屋子都是空的,远远地只能听见东边杀猪的刀剁声和猪叫声。
宁桃抱着柴火的手停下来,笑容麻木,眼眶里流出水,顺着嘴巴,滑到了下巴。
“我就是你阿娘,我就是阿娘!”
她手里的柴火吧嗒一声掉在地上,慢慢地站起来,疯疯癫癫地绕着院子跑了一圈又一圈,嘴里嚷嚷着,我是你阿娘,我是你阿娘,跑了十多圈,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也不哭了,两眼空洞,大笑着。
“我是你阿娘,你是我的孩子,上年,上上年,上上上年,每年春节你都要来找我。这不,你又来了,提前来了,你就是大石,张大石,我的儿子。”
……
村西边的易店,后边一里都是田地,突兀地建了个小仓库,门口停着几辆大货车,硕子好言好语地送完这些城里的“大商人”。
这仓库里放的菜总是很少,他一个小店铺老板,回收的蔬菜怎么可能比那些农户种的多?但每过个把月份就会有不少商人来这儿,稀奇的是来人每次都不重样,村里人也不知道为何一个小小的硕子会和这么多人有来往。
忙活一上午,他晒得不行,衣服湿透着贴在了后背,徒步回去,避开地上牛粪,碰到几个熟人都打了招呼。赶到易店没多久,张树进来了。
硕子把风扇打开,给他搬出实木凳子,用干布擦掉灰尘,又朝上面吹了口气。
“看把你热的,要是太阳实在太毒就先休息一天,你也不是吃不上饭的主。”
“没事没事,身体靠得住。”他接过水杯,喝了整整一杯,长舒一口气,又说:“我去宁大娘家里瞅了,确实有个男的,挺高挺壮,自说是张大石,貌似没什么恶意,但我猜么着那男的和宁大娘一样,”他食指敲敲脑门,“精神有问题。”
“好,谢谢,小时候宁大娘对我挺照顾,就是怕她出什么意外,既然她没事,那辛苦你了。”硕子说着,手在抽屉里摸索,拿出一张百元钞。
张树百八句推辞,嘴上说不要,但硕子把钱塞进他口袋里,也就默默收下了。
他嘿嘿笑了声。
“而且呀,我沿着村子打听,还真捞了点,咱村西边的张弓秋大爷说,看到宁大娘和那男的从林子里拱出来,拖了一地脏水,大概是从河崖边来的。”
“哦,嗯。”
硕子眼睛望着门口,心里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