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怎么了?”张余问道。
“我没有什么。”张角摇头。
黑暗中,师徒两人各自猜度着对方的思想和表情。
“你很反常。”张余说道:“你……很急!”
“急?!”张角恍然:“原来我急了?”
“是的!”张余说道:“你急了!”
“你急着想要改变。”张余说道:“师父,如果是往素的你,你不会问我有没有办法,更不会生出让我改变这世道的念头。”
“你只会像是镇压妖魔鬼物一样的压着我,守着我,不叫我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这世道的行迹!”
张角叹气:“原来我急了吗?”
“你……是因为这一次的旱灾吗?”张余问道。
“不是。”张角否定道。
“天时有序,灾祸有常,益州的旱灾是昊天上帝的怒火,是获罪于天,为师即便是悯恤他们,也没有觉得这事情有什么问题。”
“哦。”张余点了点头,没有争辩:“所以你为什么……那么急了呢?”
“为师也不知道……”张角叹息:“但总归,为师觉得,这世道,既然已经如此了,变化一下似乎……才好更长久吧?”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张角觉得,如果变化可以带来更恒久的安定的话,变一下,也是可以的。
张余皱了皱眉:“没可能更长久的!”
“什么?”张角一下子跳了起来。
“我说,没可能更长久了。”张余说道:“根本错了,你为了这个错误的根本,做再多的努力,也都是错的,甚至做得越多;错的越多!”
张角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什么。
师徒两人陷入沉默。
入耳的,唯有褚原孜孜不倦地啃食食物的声音。
“或许只是因为人呢?”张角问道:“只是因为有一些人错了……水旱未至而饥、寒暑未薄而疾、袄怪未至而凶,天泽未改,而人道汹汹,会否,只是因为人错了呢?”
没有水旱灾害,但是人民挨饿;没有寒暑交替,可是人体生病;没有异常变化,但是人倒霉。
在发生这一切不好的同时,上天对于人的眷顾没有改变。
这是不是因为,做决定的人错了呢?
张余有些悲伤。
“师父,到现在,你还是不敢认儒家的错吗?”
真的悲伤。
张余心中没来由想起了阿Q。
那位先生书中的乐天派。
他有着自己的一套思维逻辑,凡是倒霉者,都可以往好处去想。
他永不会认定了自己的过错;永会找各种借口、理由去为事情发生的根本原因辩驳。
他乐观,也绝望。
他聪明,但是也愚钝。
张余叹气:“师父,人都是那些人。”
“儒,再如何的不同,难道就不用尊孔忠王了吗?”
张角也很悲伤。
他不明白,为什么张余一定认死了要改变这世道的根本。
大汉不好吗?
文教兴盛,大儒讲学每有学子近万;武备充足,征匈讨蛮,汉军军威远播万里;百姓循圣人教化、孝顺父母,勤于耕作。
这样的国家,到底哪里不好?
为什么你总是要改变它?
两个人都很伤心。
这种伤心事常态。
直到张角捂着胸口咳个不停。
他一直咳,似乎非常痛苦。
张余皱了皱眉,没有走上去安慰,而是问道:“你怎么样?”
“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最近这一段时间肺腑金气上扬太过,故而火气郁结。”
张余皱了皱眉:“那不应该咳,更不应该咳这么厉害……你给自己号个脉吧。”
“脉象很正常,基本上没有问题。”张角一边咳一边说道。
张余点了点头:“没事啊……没事那就睡觉吧,我明日还要去县城中做一身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