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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容甜甜陪产记

九重天上,月上清河。

南天门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筑于弱水河上的云墙,约数丈高,上覆黑瓦。

乍眼一看,倒像是一块无字碑位。

且歌孤身立于弱水河畔,眸中水波盈盈,檀口微启之际,黯然神伤。

“山河已无恙。这盛世,如你所愿。”

她微微抬眸,定定地凝望弱水河上的云碑,百般心绪萦绕心头。

一晃两年,六界已定。

缥缈的虚无界,离她愈发遥远。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是散尽周身魔气,将她推出虚无界的祁汜。

两年来,且歌从未在人前提过祁汜,旁人也从不敢在她面前提及祁汜。

只一次,当她听独孤曦玥提及,祁汜早已病入膏肓,且他自己求生意识薄弱,且歌突然失声痛哭,任人怎么劝都不见止歇。

自那以后,九重天上便多了个禁忌。没人忘得了红缨金冠,喜穿玄色锦袍,周身散发着王者之气的祁汜,但再无人当着且歌的面,提及过他的名字。

往事随风而逝,遗憾终将乘风四散。

且歌叹了口气,收回飘远的思绪。她微微垂眸,双手抚上滚圆的肚子,兀自往仙宫走去。

这两年,且歌时常孤身一人于弱水河畔游走。因而,识路的本领见涨,纵未有人引路,也鲜少迷路。

一路上,她瞅着无数擦肩而过,身姿窈窕步履如燕的仙娥,又瞅着自己愈发臃肿的身体,愁上眉头。

她垮着圆嘟嘟的小脸,心下思忖着往后定要少吃些,再这么下去,都该被容忌喂成猪了。

这不,她一回宫,容忌又逮着她,将她圈入怀中,无止境地投食。

“容忌,我吃不下了。”

且歌匝巴着嘴,一思及自己越发走样的身材,郁闷地连最爱吃的剁椒河蚌都不屑一顾。

“乖,多吃点。你这么瘦,哪里来的力气生孩子?”

“你怕不是在开玩笑?我周身乾坤之力锐不可当,难不成还生不出一个孩子?”

且歌哭笑不得,她甚至觉得,自己一天下来比猪吃得还多。

遽然间,一清丽绿衣仙娥面覆鲛纱,徐徐迎上前。

看其体态,袅娜之至。

平素里,容忌从未正经瞧过仙界的莺莺燕燕。

但这一次,他竟盯着绿衣仙娥,看了许久。

且歌顺着他的视线,亦将眼神移至绿衣仙娥身上,一时间,心里不是滋味。

不过,她嘴上并未言说。

毕竟,容忌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再者,那绿衣仙娥体态甚是轻盈,容忌见惯了她臃肿的体态,突然瞧见袅娜的绿衣仙娥,眼前一亮也是情理之中。

话虽如此,且歌还是破天荒地失眠了。

这一宿,且歌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容忌白日里那一记颇有深意的眼神。

容忌阖着眼,却是在假寐。他的小女人心里在想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只是,了尘道长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不要露馅,他也不好将了尘欲赠予且歌的生辰之礼提前告诉且歌。

翌日,天蒙蒙亮。

容忌刚起身,且歌亦跟着蹑手蹑脚地出了寝宫。

她衣着尤为轻便,一路小跑着出了寝宫,一边念念有词道,“女人不狠,地位不稳。一日一跑,十五天重塑小蛮腰。一天一斤,三十天瘦成白骨精。”

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发现自己再一次迷失了方向,呆立于云海中,找不到北。

再加之,黑盒子已然修成人形,同且歌的神识完全剥离。

这回,还真是没人能替她指条明路。

“为何我识路的本领,总不见长?”且歌郁猝地喃喃自语,一失足竟误入落凡尘。

嘶——

纵她神力深厚,但从九重天上坠落,一着不慎,还是扭伤了脚。

由于肚子太大,她怎么伸长脖子,都无法看到自己的脚踝。

正当此时,迎面走来一浑身散发着英雄气概的男子。

他身材魁梧,右肩上悬挂着迎风而飏的黑貂毛。

再往上看,他刀锋般冷漠的眼神,笔挺如刀的鼻,厚薄适中的唇,一下子便撞入且歌心坎中。

她再顾不得脚上的疼痛,双手紧捂着心口,心下腹诽着,莫不是墨染尘同祁汜合为一体了?

原以为,他为她而来。

不成想,他竟径直绕过了她,朝着她身后的娇憨女子走去,“街口风大,不是让你在家中好生休养?”

娇憨女子柔声道,“知道了,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

且歌并未回头。

她早已知道,墨染尘再也回不来,祁汜亦永永远远将自己锁在了虚无界。

她脸上挂着笑,可不知怎的,笑着笑着,就哭了。

“笨蛋,这么大了还能迷路。”

容忌匆匆而来,见且歌于人群中泪流满面,一下子慌了神。

她突然埋入他怀中,“容忌。”

“嗯?”

“我肚子疼。”

且歌稍显无助地捧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突如其来的阵痛让她慌得手足无措。

容忌闻言,神色大变。

他的眼神触及到她裙角上的点点血迹,再顾不得那么许多,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扯着嗓子焦灼大喊,“救命,救命!”

然,凡间泱泱大道上,并无百姓敢上前一步。

天帝产子,非同一般,纵使他们有接生的经验,也不敢贸然应下。

“歌儿,坚持住。”

容忌紧紧搂着且歌,见她流了这么多血,心疼地不得了。

“歌儿莫怕,我给你止血。”容忌声音颤得厉害,遂腾出一只手,试图以治愈术替且歌疗伤。

“好疼……”

不知怎的,容忌的治愈术对且歌而言,毫无作用。

不仅毫无作用,反倒加剧了她的疼痛,疼得她面色煞白。

当容忌瞬移回九重天上之际,且歌已疼得几近不能动弹。

他一脚踹开且试天下半掩着的宫门,将且歌小心翼翼地放至卧榻上,“歌儿,还疼不疼?”

“一点点。”

且歌瘪着嘴,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想要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

但神色焦灼的容忌明显经不起吓,她只好强忍着痛意,不敢再刺激他。

少顷,待接生婆着急忙慌地冲入殿中,容忌满心惊骇终于找到了宣泄之地。

他双手紧扣着接生婆厚实的肩膀,失声尖叫道,“为何一直在流血?为何连治愈术都止不住血?她好疼,怎么办?怎么办!”

“莫,莫急。容老身去看看。”接生婆被突然发狂的容忌吓得不轻,紧张到舌头打结。

容忌稍稍恢复了镇定,但他见她虚弱地躺在榻上,眉头紧蹙,又开始抓心挠肺地难受。

他一把将接生婆推向一旁,双手紧握着且歌的手,“歌儿别怕,我在,我一直在。”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腾出一只手置于且歌额前,试图再以治愈术为她缓解疼痛。

正当此时,闻讯赶来的黄道婆一声惊呼,连连制止了容忌所行,“殿下,万万不得胡来!治愈术哪里解得了分娩之痛?你一味地堵着伤口,岂不是要闷坏孩子?”

容忌赶紧收回手,无措地杵在一旁,“我的宝贝腹痛如绞,我岂能坐视不理?”

“殿下莫急。你先在殿外候着,若留在此处,恐会加剧陛下的紧张情绪。”黄道婆从未见过这般孩子气的容忌,只得好生劝着,并将他推出了殿外。

且歌哭笑不得地看着被强行推出殿外的容忌,委实不明白他瞎紧张个什么劲。

又不是第一回,若是实在生不出,大不了同上次一般,一掌将两个小兔崽子拍出来。

殿外,容忌焦灼不安地来回走动着,暴躁到了极点。

容忌身后,水神和小卓紧随容忌的脚步,焦躁不安地在外殿中来回走动。

小卓身后,身量尚小的小乖背手负立,亦狂躁地在外殿中四处乱蹿。

内殿中,接生婆深知榻上女子身份尤为尊贵,又见女子肚子迟迟不见动静,急得满头大汗。

黄道婆倒是沉稳些,在且歌耳畔轻声说道,“歌儿莫怕。你师父说了,待吉时一到,两位公主自会平安降生。”

许是没了容忌的陪伴,且歌比之前要紧张许多。

她无措地攥着薄衾,带着浓重地哭腔说道,“好痛,怎么比雷劈还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