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锥心之痛让廿熹觉得五脏倾翻,六脉颠倒,自己已经有了海王晶内的灵力相护,不知为何如今会突然心痛。
廿熹心里只是想着,这定是海王晶内的灵力与我的仙身不调,才使得我经脉不通,苦不堪言。可是此刻,她心里十分想念爹娘,无论如何都要先去龙宫救他们。
她抱着襁褓中的幼子来到青玉龙宫,急急地闯入正殿。守宫的仙娥见了这白发的女妖怪,也不敢同她打斗过甚。如今青玉龙宫是墙倒众人推,挞浪、蝽蝉、貔鮻……一波波的人赶着来欺凌,她们也不敢多事,不知这次又是何方妖孽来闹事了。
海王和海后见她神态似是痛苦万分,大有走火入魔之状,连忙关切道,“妮妮,你终于回来了?你还好吗?”
可是廿熹的耳朵里只有寂静的无声背景和海水“咕嘟嘟”的声音,爹娘的喊声显得细若蚊蝇,恍恍惚惚。
她的怀里紧紧抱着小文无,歪歪扭扭地从殿门口踉跄着走近来到大殿上。瀑布般的雪色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半边素面。
海王和海后不知,此刻,廿熹的心中像是有一团寒冰在作祟,将她流淌着滚滚热血的心房兀地一下子全部冰冻住了,那股凉气顺着心房迅速蔓延到她的五脏六腑,七经八脉,让她浑身哆嗦起来。
她想战胜那股寒毒,努力抗争着站起来,一步步走到龙宫的大殿上,可是她越想动弹,便越动弹不得。强行用力运功让那心房被外力撞得裂开了一条条缝隙,缝隙里才流出几滴血,刚刚汇成一股却又被冰封住了。
这一刻,她的脑海中忽然涌上了一张脸。
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过去的几万年中,那张脸于她而言十分美好熟悉,就在这一刻,在刚刚从委舾离开以后,扔掉那枚可耻可憎的兽角,她与他便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那张脸在不停地对她笑,对她百媚千娇,对她温柔备至,对她诉说着:“妮妮,你还记得我们的曾经吗?那些美好,是否被你遗失了?”
一时间,那个人的声音和怀里孩子的哭声交汇在一起,让她心中捂着一团难以抒发出来的怨怒之气,好不憋闷!
紧接着,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闪现着往日的种种画面,她在凤囹宝塔外拎着竹筛种下片片绿白可爱的文无,她在西郡天山与那个人一起看温泉极光,她在楚粤江边与那人月下情话,在羌溪龙城共沐生死,腾云驾雾驰着马车去娶他……还有,他做的炙豚,他到人间买来的画本子……
廿熹只觉得头痛欲裂,她用一只手死死抱着脑袋,不停地抓挠,“不行,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我们已经恩断义绝,无话可说!”
她忍住巨大的疼痛,走到水台便将青龙宝刀一力拔了下来。
廿熹一只手拖着那柄长长的大刀,在龙宫的地面上划出重重的火星。
她眼中似恨非恨,似怨非怨,爱意不明,情丝隐现。
她大口喘着气,努力关掉脑海中所有的记忆,强迫自己想着眼前的爹娘和这偌大的龙宫。
此刻,她俨然一个疯魔的女魔头,连铠甲与海水摩擦出的水泡,都寒气逼人。她白发飘飘,黑甲红衫,看上去十分可怖。
廿熹瞪着双目,缓缓走到海王的身边,怀抱中那个啼哭的婴孩,也渐渐地没有了哭声。
廿熹只用一只手臂便高高举起了青龙宝刀,她用那刀狠狠地劈向捆着海王的捆仙绳。
那刀才劈下去,便有星星亮亮的灵力消散,捆仙绳中困住海王的灵力全部消失无踪了。
这一刀下去,廿熹只觉得十分清爽,心中的一块巨石落下来了。
她将那大刀“哐啷”扔在地上,傻傻地对海王笑着,一言不发。
海王虽然被困多日,可仍直直站在那里,并未倒下来。见廿熹与往日十分不同寻常,虽然仙法比往日精深了许多,可她的样貌心境似是有了翻天覆地之变。
这时,廿熹的脑海中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声音,“妮妮,我爱你,此生能娶你为妻,我十分欢喜。我就要走了,你要善待自己。我负了你,唯有元神俱灭,才能向你赔罪。”
廿熹十分厌恶那个声音,可那个人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元神俱灭”四个字不停地回响着,廿熹将头仰起来,对天长吼一声,“既然元神俱毁,也别来烦我!”
这一吼下去,好像那声音真的清净了不少。
廿熹的嘴角露出了复杂的笑容,那是一抹说不清的大笑,看似得意满足,却又好似流着苦水。
她重重地跪了下去,白发垂在地上,压在膝下,“爹,女儿不孝,让您受苦了。”
海王连忙扶住廿熹的双臂,“傻孩子,你才是最苦的那一个,快起来。”
可廿熹并不在意海王的话,自己疯笑着站了起来,转身看着这座龙宫大殿,“我不苦,哈哈哈哈……我甜着呢!我有了海王晶,我法力无边啊!哈哈哈哈……若有谁再敢负我,便有如此柱!”
廿熹只轻轻一指,无量的仙法便让龙宫中擎天的海柱子顷刻碎灭,震天动地的巨响隆隆响起。泥水在海水中迅速扩散开来,俄顷,那海柱子便化为了一滩海泥。
众人只觉得海底震荡,大有天翻地覆的感觉。就连其他几位龙宫的王爷和七海众神也不知海底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各自在自己的殿中吓得不知所措。
海面也激起了大浪与风暴来,一时间,风起云涌,人心惶惶。
紫金龙宫内,许多七海的神仙正在喝酒赏乐,挞浪惊道,“发生了何事?”
一位小厮慌忙去报,“王爷,青玉龙宫大殿上的海柱子倒了。”
“哦?是何人嚣张?”
“是……”
“快说!”挞浪急得将酒杯打到那小厮的脑袋上。
小厮连忙将头埋在地上,“王爷,是仲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