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海王实实磕了三个响头,接着转身给海后也磕了三个头。
廿熹的眼中充满了寒厉冷瑟的光芒,她站起来,面对众神沉沉说道,“我仲海此生,毁在一个‘忍’字上。吾不负卿,卿却负我。从现在开始,凡我恩者,倾囊相报;凡我仇者,刻剐诛杀。”
她缓缓后退,退到龙椅之前,像七海众神宣布,“你们今日能跟七王叔来这里,无非是跟风使舵,摇摆不定。我且问你们?说我仲海危害七海众生,这么多年了,凡我所到之处,有几处死了人,亡了家的?即便我有错,也只能算是无心之失,你们非要难道要看着一个身怀六甲的母亲,硬生生掐死自己腹中的孩儿吗?”
这一席话,让众神低下了头。
“再说我爹,我娘,他们尊礼守德,与世无争,这王位坐得好好的,为何突然就要换人?到底是何人煽动?何人动了不改动的心思?哪怕我父王已经死了,站在这里的大活人,难道你们看不见吗?”廿熹走下台阶来,拎着小熠的衣角,将他推到众神面前。
众神看着小熠,不由地说不出话来。
“如果今日我父王不让位,你们是否真的要逼他退位?各位一心追随七王叔,那你们可否想好了,是将我父王囚禁起来杀掉,还是与他、与他身后的助力决一死战?口口声声维护七海众生,你们就是这么为水族考虑的吗?”
这些话让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良久,廿熹将手扶在龙椅的龙头上,“所以今日,我决定这海王晶此生便跟着我。这七海之主,日后便由我来做!”
听了这话,殿下的众神又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自天地开辟以来,从未有女流坐上过这水君之位,你这样简直是违背祖制!”
“什么祖制?祖制从未说我仲海坐不得此位,如今海王晶在我的手里,论仙法灵力,才干谋略,你们还有何不服?”
“这……”
殿下的众神有许多的话要说,可是廿熹已经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青龙宝刀一力高高举了起来。因忌惮着她的仙法力量,众人不敢说不。
海王和海后看着廿熹已经疯魔不堪,也想制止她,可是他们才刚刚开口未发出声音,廿熹先开口说道,“爹,无论您是否欢喜,您的王位这便算传于我了。日后,我便是这天地之间独一无二的女王,谁若敢犯我七海,必让他加倍奉还!”
见廿熹如今脾性十分大,众神皆不敢再多言。
小熠却十分自在,他觉得这君位由姐姐来坐,合情又合理。
此时,无声、无息两位师兄得到儒艮的授意,站了出来想做最后一搏,“师妹,我们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夺了你爹的王位啊?我们自然是相信你能坐好此位,可这于孝道也是不妥啊!”
廿熹不顾任何人的情面,暴躁而起,“如何不妥?我爹是龙,我儿子也是龙。我既是龙女,也是龙母,这王位由我来坐,最是应景。”
无声、无息知道廿熹进来遭遇种种变故,也不再多言,他们知道,她终究会好起来的。终有一日,七海也会回复太平。
或早或晚,她还会变成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仲海公主。
此时,在殿外观察的那双眼睛终于走了出来,“这里好生热闹啊!”
众神这才发现,楚王竟不远万里从楚粤来了。他虽然闲云野鹤,游历四方,却鲜少到龙宫正殿上来凑热闹。
“恭喜仲海公主,喜提王位。”
廿熹也毫不客气,“楚王,不必多礼。”
楚王站在殿上,缓缓开口,“委舾那个毒妇,乃是罪有应得。海王爷和仲海公主兢兢业业,为七海操劳。如今女继父位,十分巧妙!不日,我委舾魇族定当备上厚礼,恭贺新王登位。”
众神见魇族也来支持廿熹,更不敢多说一个“不”字了。
华族和凤族是廿熹娘亲的母族,木族王君是她的大师兄献艺,委舾如今已经满目疮痍。她几乎得到了所有神族的势力,众神只得乖乖听令。
说到底,七海众神也不在意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只要能保七海太平,就是众神皆服的王君。
廿熹甩开身后的长袍,扎扎实实地坐在龙椅上,一派冷冰冰的女王风范。她长长的白发搭在龙椅上,垂在地上,洁白的颜色像她的真心一样,透净无暇。
她颁下了夺下王位后的第一道御旨:
“九州之内,凡能医好岱君上神容颜者,必当重谢!”
“公主,我知道九州之内有一人,医术最是了得。”
“那人是谁?”
“锦容仙子。”
廿熹听了这话,不禁笑道,“这个人,我也认识,便不劳楚王费心了。”
廿熹心中不禁笑道,果然魇族是一家,锦容行事素来低调,她又远在上州,楚王竟然也知道她的贤名。
楚王也大笑起来,“本王只是提醒公主,别忘了您还有这个朋友。”
待到众神散去后,海后连忙拉住廿熹的手,“妮妮,你可想好了?”
经历过许多的事后,廿熹终于看清了,这世间最是权利和金钱不会骗人,自己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便要成为强者。
“娘,我想好了。”
海王倒是不在乎一个王位,只是叹道,“孩子,世间有千万条路,你却选了最苦的那一条。”
“嗯,这条路苦得很,我却一定要走下去。”
廿熹看着空荡荡的大殿,伸出素手轻轻摸着身上冰凉的铁衣。她的白发垂在耳后,面色冷若冰霜,玉面生寒,双唇黑紫,她努力让自己的心更硬些,像磐石,像钢铁一般,刀枪不入,不近人情冷暖。
往后的千年,万年,这条路,她一定要咬牙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