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锦容灭了药炉内的烈火。
她取开药炉的盖子,见丹炉内有两枚寿丸。它们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在一团烟灰中闪闪发着金光。
寿丸的下面,是一块熠熠生辉的龙晶,那便是养着廿熹内丹的海王晶了。
九州之内,无人知道炼出寿丸的秘方,这本是令人欢喜的一件事。
锦容将那两枚寿丸装进一个白玉净瓶中,却无论如何都欢喜不起来。
她手中紧紧握着那个白玉净瓶,仰天长啸一声,“啊!”
泪水在她的脸上肆意横行,她泣不成声。
眼中泪尽空啼血,一片深情总是伤。
继而,从她额间的秀发开始,她白玉无瑕的润面竟变了样子,从上到下,变成了黄白细腻的白面小生。
她的额头变了,她的鼻子、耳朵、丹唇、下颌……连同她的腰身、衣衫,全都褪去变了模样!
那个粉面玉容、冷若冰霜的美人锦容已经消失无踪,站在那里,脸上满是泪痕的人,竟然变成了……
楚王!
伊人逝去,情爱无常,心死而术消。
魇族之人最是擅长幻术,原来一直守护在廿熹身边的锦容仙子,竟是楚王用幻术变作的。
“妮妮,你可知道在这世间,在意你的人不止有他一人。此生已是缘散,若有来世,我绝不放手!”
楚王站在雪地里,他的手中紧紧握着那枚淡黄色的人鱼形玉佩,衣角在冰雪中结出了细细的霜菱。
良久,他都不愿离开。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幼时在庸北的海岸边,有一个小女孩儿从海里游上来,她只将上半边身子露出来,十分恬静可爱。再看她隐匿在水中的下半身,竟是银白色的鱼尾。
少年的楚王好奇地问,“你是人鱼公主吗?”
“人鱼公主是何物?我并不识得她,但我的确是一位公主,嘿嘿……呵呵……”那个小女孩儿笑得阳光灿烂,那个笑颜在他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抹去。
“那你一定就是人鱼公主了。”
“你就当我是吧!”
回到楚粤,她的样子在脑海中久久不能抹去。
于是,他便亲自刻了一枚人鱼形的玉佩佩戴在身上,期望来日能与她再会。
楚王在别院中久久不肯离去,廿熹走了,连仙身都未能留下,连魂灵都变成了丹药,竟没给他留下任何的念想。
冰天雪地之中,他守了三天三夜。
这日夜里,他梦见了廿熹,梦里,她的样子还是像少女时那么美好。蓝白相间的素锦霓裙,面容温婉活泼,惹人喜爱。
突然,她的眼角垂下许多的泪水,“锦容,你帮帮我吧!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吧!”
梦里,廿熹哭得肝肠寸断,悲悲戚戚,让他无力招架。
翌日清晨,大雪已停,天地间千里冰封,一片大寒。
楚王的眉间都是在海风中结出的霜花,粉唇上也结出了晶莹的白霜。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手中的白玉净瓶,轻轻叹了一口气。
“既然这是她最后的心愿,我怎能不替她了了?她过身后,没留下一片身外之物,全部在这铜炉中化成了灰烬。她愿意让我在此陪她走完最后一程,已是我的大幸。我在这里为她守一夜,送她安好,也是应当的。”
他将那枚淡黄色的玉佩悬在茅庐前的木台上,任它在凉风中自由自在地摇曳。
楚王缓缓抬起眼眸,最后看一眼这孤寂的别院,“此后多年,这里便是你的坟,昨日便是你的祭日,你放心,我会记得来看你的。”
楚王飞身离开了别院,他心中唯一的一丝安慰便是在廿熹死后,能独占她的坟,守护她留下的全部。
可她究竟留下了什么?
大概就是她在楚王梦里的回忆罢!
楚王来到七海,又化作了锦容的模样,这是他最后一次化成她的模样,此一番后,世间便再无神医锦容,只剩下一位孤单的楚王。
海后见锦容仙子来了,欢喜得很,“锦容仙子,妮妮说你会来救我另一位小龙孙,是这样吗?”
“嗯。”
“那快请吧!”
锦容仍是那般淡淡的表情,看不出悲伤,亦猜不出她的心境。她带了一只鸟笼,那笼里有一只千年的朱雀。
锦容施法将那朱雀与文无的仙脉搭连在一起,接着,她将一枚寿丸喂给文无服下。
片刻后,文无的身上便有一团红色的光散开,那光渐渐地飞转到了朱雀的身上,让那只朱雀晕了过去。
海后不解,问道,“锦容仙子,你这是……”
“夫人莫急,我刚刚喂文无小公子服下的乃是寿丸,他心瓣内的另一枚仙胎得到了这寿丸的滋养,便能脱胎换骨,重新育化修炼。我将那孩子的元神引到了朱雀的身上,让这朱雀作为仙胎的依托。夫人且耐心等待,半个时辰后,仙胎便可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