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廿熹从北州帝宫离去,便再未现身。
锦荣放心不下她,安顿好楚粤和上州的琐事,辗转到了凡间,去看望廿熹。
而此时,廿熹深知,她与要离再会的日子遥遥无期。
或许他灰飞烟灭以后,便在天地间化为了无物,难以投胎。
也或许他此刻在一个莫名的去处,潜心修炼,将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
廿熹一心希望,他此刻在一个角落里蓄力隐忍,只待厚积薄发。
想是想不来的,唯有苦等!
就这样,廿熹一个人留在凡间的三花树林子里,冷冷地活着。
这一日,她从三花树的枝头昏昏沉沉地醒过来,忽然听见一阵悠扬的箫声。
这声音十分耳熟,难道是他?
廿熹连忙从枝上跳下来,飞身过去,寻那个吹箫之人。
她穿着翠白青绿的霓裙,在粉嫩的花间飞舞,看着是十分应景。
看到他了……
廿熹在那个身影后听了下来,这不是他。
于是,她仔细聆听,才发觉,那人吹得是《凤求凰》。
不,他吹的曲子不是这样的!
她记得,莫离他只会一首《蒹葭》。
也罢,缘是我认错了人。
接着,廿熹失落地转过身去。
才刚刚转过身去,廿熹就听到那人在叫自己,“妮妮,请留步。”
廿熹回过头来,见那人竟是楚粤的王君——锦荣。
“原来是楚王啊!”
廿熹顿时淡淡一笑,轻轻上前一步。
她静静看着锦荣,眼睛里是淡淡的光,淡淡的含义。
此时,锦荣却一惊,心里在想,“她为何会突然改口,叫我楚王?”
锦荣不解,轻轻一笑,“妮妮,你还是叫我锦荣兄吧?”
廿熹漫不经心地回过头来,“哦?锦荣兄,你和我之前认识的锦荣不太一样。”
这一问,令锦荣十分心虚,“什么?如何不一样?”
廿熹想不明白,傻里傻气地摇摇头,“我说不清楚。总之,我还是那日仲海,你还是天下人的楚王吗?”
此话一出,锦荣大惊失色!
仲海!
廿熹正看着满树的娇花神游四方,回过头却见锦荣今日神色慌张,时常满头大汗,心中甚是不解。
她淡淡一笑,伸出素手轻轻靠近锦荣的前额,想要微微试探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锦荣对旁人靠近自己最是忌讳,可是今日不知怎么了,他竟毫无抵抗能力,就任凭廿熹这样照看自己脑海中的记忆。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廿熹连使个熠光之术也不似往日那般的大动干戈。
她只须轻轻地使出仙法力量,便有一阵微风从她和锦荣身边吹过,十分清爽自在。
俄顷,廿熹心中轻叹,“哦……也并没有什么嘛!”
再看,廿熹却看到了当年锦容仙子私下“面具”,化身成满目苍茫、泪眼朦胧的楚王之画面。
“哦,原来是这样啊……”
廿熹仍是在心中淡淡地叹息,对锦荣化身成医术了得的仙子一事,她好似并不惊诧或难过,心中更没有惊奇丝毫波澜。
这个故事只是淡淡地,淡淡地,就这样从她的眼眸中划过,从锦荣的脑海中略过。
片刻后,廿熹轻轻地收回素手,仍在淡淡地赏花。
可是此时,锦荣的心里却翻江倒海。
他并不想将自己的一切秘密公布在廿熹的面前,他呆若木鸡,不知该如何回应,不知该想些什么理由来搪塞。
她是不是把我当成了骗子?
她会不会已经厌弃了我?
她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良久,锦荣仍怔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不敢大力喘一口气。
他只觉得,眼下,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都是不对的。
就在这时,廿熹轻轻地开口了,“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她医术了得,长得也很貌美。”
锦荣心中害怕,他不想听到廿熹戳穿自己,“妮妮,你别说了。”
“不,你听我说完,她的腰间挂着一枚玉佩,和你身上的这枚一模一样。”
廿熹淡淡地说完,指了指楚王腰间那枚淡黄色的人鱼形玉佩。
锦荣情急之下,急急说出一句,“这世间,长得相像的人和物件,又何止我腰间这枚玉佩呢!?”
“是啊,人人都说我和当年的仲海长得像。其实,那个仲海公主早就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只向往自由的飞鸟儿。”
锦荣只感觉,从廿熹的话里,听到了无尽的拒绝,“妮妮,你真的这么爱自由吗?”
“当然了,谁不希望获得快活呢?整日在宫里忙东忙西,并不适合我。”
锦荣很想和她坦白一切,坦白这些年,自己对她的在乎和心意。
他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丝机会,“妮妮,其实,你认识的那个锦容仙子,她就是……”
“楚王,你不必说了。你在我的心里,和当年的锦容仙子一样,你们都是我心里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嗯,像亲姐妹一样的好朋友。”
“姐妹……”
锦荣心中顿然怅然失神,默默心语,“我本以为,只要我默默守护在你身边,你终有一日会是我的。怪只怪我脸皮太薄,多少年来不敢说出那句话,一直做一个可怜的胆小鬼,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动情。直到那个人闯入你的生命里,我悔之晚矣。后来,他死了,我便学着他的样子,说些没羞没皮的情话,可我终究没能替代他在你心里的位置,我悔之晚矣……”
这时,他悔不该当初,一直不敢向她说明心事,千方百计地隐藏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