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看见,廿熹呆呆地坐在塘边,双手托着玉腮,望着水中的倩影独自伤神。
“酒来啦!”
不多时,思源便端着一坛美酒来了。
可这时,她和献艺才发现,原来坐在水边的廿熹,早已飞走,没了踪影。
献艺接过思源手里的美酒,长叹一声,“我的要离师弟,你什么时候才能现身啊?”
思源也倍感无奈,她悄悄躲进献艺的怀里,跟着他长叹一声,和献艺一起盼着要离能够早日回来。
廿熹辗转到了蜜水海,这里曾是她躲避谣言、藏身的地方。也就是在这里,她苦苦等了一万年,直到要离从凤囹宝塔内功德圆满,姗姗来迟。
如今,这里还是由甜宝守着。
廿熹还未想清楚,该和甜宝说些什么。正要上去打招呼时,却看到鲨龙从海底蹿出来。
这只上天入地的神兽,将甜宝驮在背上,冲入大海恣意地游翔,飞上蹿下,好不自在。
看到他们如此欢喜,廿熹也不忍再去打扰。
如今,她的眼里只有伤感,在这里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罢了,廿熹转身离去,来到了汋浪庭。
自从与骑牛在北州一战后,她就没有和小熠好好地叙叙话。
现在,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了。
汋浪庭内,小熠正和惊臣师弟在廊下对诗,二人且唱且吟,念念有词,看上去好生和睦。
小熠从来是不爱读书的,今日,能看到他这般发奋用功,廿熹怎好打扰?
罢了,廿熹再次转身。
她在仙界百无聊赖地漂泊着,走着走着,就到了楚粤。
经过楚宫时,她悄悄飞身下去,看见无声正在殿内抚手弹琴,锦荣在侧吹笛附和。
这下,廿熹感到自己被所有人冷落,心灰意冷。
原来,她在这个世界上,是最多余的人。
“慢着!既然来到了本王的宫里,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想逃吗?”
廿熹正欲转身,却听见了锦荣在唤她。
她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接着,无声师兄缓缓开口,“锦荣兄,你还是别打人家的主意了。”
“哦?”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仲海公主的心事,九州之内还会有人不知道吗?”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无声啊,你说他们就这样四处奔波,什么时候才能千里相会呢?”
“世人都说心有灵犀,这可说不好。”
“这星君可真是会折腾人,明明是近在眼前的人,却非要让人家劳燕分飞。”
“近在眼前……你说什么?!”
无声和锦荣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十分欢畅,仿佛他们已经洞察世事,在背后看戏一般。
这些话,一五一十地被廿熹听了去,她自是听出了无声和锦荣字里行间的深意。
廿熹十分霸气,不等无声和锦荣多嘴,便气冲冲地冲进大殿。
她和锦荣只打了一个回合,就把他打败。
纵使锦荣有避让之嫌,可廿熹如今的道行的确是比往日艰深了许多。
锦荣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任凭发落。
另一边,无声也乖乖地做出投降止战的姿势,不敢动弹一分。
“我看你们是怕本公主忘了家传的熠光术,才故意惹恼我。”
廿熹不由他们纷说,便疯狂地使出熠光之术,将锦荣的脑袋一下子吸住在张下。
廿熹快速地查看锦荣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看到了他和无声的对话,看到了他在羌溪龙城里化作了自己的模样和要离说话。
原来,他一直都活着!
廿熹不甘心,不甘心这些年自己在傻等,而心爱之人却一直在这个世界流连。
无声悄悄问,“师妹,你怎么了?”
廿熹回过头来,怒目圆睁,瞪着无声。她迅疾对无声施以熠光之术,照探他的记忆。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所有事实。
原来,无声和无息两兄弟早就去了七金山,查清了要离的身世。
廿熹看到他们兄弟二人造访金龙寺,看到无声对锦荣说过的那些话……
一瞬间,她崩溃大哭。
廿熹终于明白了过往的所有事,明白了他所经过的坎坷,不比自己要少。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泪珠迷离了双眼,她的心也随着喷涌而出的泪水,终于填满了。
她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心满意足。
“原来他一直在我身边,这一切都是真的。”
万幸,莫离就是要离,要离也是莫离。
“好!好啊……”
廿熹悲喜交加,大喝一声“好”,将心中所有的喜悦、激动和委屈一并呼出。
不等无声和锦荣回过身来,廿熹飞身而去,火速赶往羌溪龙城,去见自己的爱人。
等了一万年,两万年……
数不清的一万年……
万年以后,我们终于能够再见。
廿熹离开后,锦荣和无声依旧优哉游哉地继续喝茶品香。
“一炷香了。”
“别心急嘛,一切都是有定数的。若火候到了,香气自然也就熟了。若火候不够,你急也是无用。”
廿熹感到羌溪后,直奔龙城,寻找要离。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从里到外,从外到里……
廿熹像发了疯一样的在龙城内外狂奔,她多想早一点见到要离,见到她心上的人儿。
一个角落里寻过之后,再寻一遍,可是还是找不到他的踪迹。
她的霓裙被羌溪的野草刮下来,一点点撕破;她的玉面丹唇被这里的风沙吹干,一点点抹脏;她一颗炽热的心被这片荒凉的土地一次次磨穿,一点点滴血。
他去了哪里?
遗憾!
此刻,羌溪龙城人去楼空,要离早已无影无踪。
廿熹在这座孤城里寻寻觅觅了无数次,却没有见到他的踪影。
难道我们注定要在这凡尘里兜兜转转,却不得相见?!
廿熹的心里从大悲到大喜,大喜后却还是大悲。
即便是在这座孤城里,我依旧是那个多余的人呵!
廿熹是一只孤鸟,在羌溪漫无目的地飞来飞去。
她飞过的地方,落下一片片颓败的雪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