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看着沈妙语的眼睛，万千思绪拉扯着回到从前的点点滴滴。为什么恨沈妙语？不如说…从什么时候开始恨的沈妙语。
藏匿心中数年的尘封情绪，在这一瞬间系数爆发。
“哈，难道是恨处太多，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吗？”
之前的问题云曦没有任何考虑脱口而出，而到了这个问题，云曦却显得异常艰难。
云曦似乎突然神态轻松了不少，多添了不少的释然。
“没有，只是恨意有些长。”
奇怪的是，沈妙语听到这话没有生气，也没有委屈，什么都没有，只是摆出一副听故事的样子。
“陵山出事后，我同阿昭都以为你死了，那时我们二人相依为命，虽然日子难熬，却也是苦中带甜。我本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可是有一天，你回来了。我有一丝高兴，高兴你还活着，可是没过多久，事情就不一样了。你堕入鬼界，阿昭心中的天平越来越像你倾斜，最后，果不其然，他跟你走了。”
“你以为打败我们的是我不敢承认我们的关系？其实没有你的出现，我们二人也就如此过下去了，怎会走到如此地步？”
“其实恨意远远不在于此。如果再向前推进，便是陵山修学之时。在这陵山上，我是最具慧根的修士，可是后来，你出现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抢，抢的那么紧。我破境第二日你便破境，无一不是。”
听到此处沈妙语身型晃了晃，她知道云曦在意这个，也不能说云曦在意，这么多年少年天才这个光环迫使他必须在意，为了维系这个光环，为了不被沈妙语追赶上，云曦总是早出晚归的修炼，毫无青春年华可言，疲累不堪。
“在这短短十余载年华里，我总是一头扎在修仙路上从未停歇，要说此生唯一一次有过年少所为，也便是那破庙中和小谢昭玩闹的一夜了，那一夜，惊艳了我的半生年华。”
“你可能不记得，儿时谢昭救过我，后来，我也遇过不少有趣的人，却都不及那我眼盲时带着我玩石子儿的少年。亦或是那池塘嬉笑着拉我入水的少年，那上课时在我后背张贴小符咒的少年，多么美好的种种回忆。”
“可是呢，破庙我睁眼时，他身旁多了个你，我只觉得碍眼。我出关时，想去寻他，却也是你。池塘边，依旧有你！所有我觉得一眼万年的时刻，都有你！”
“你是我一生的梦魇，我无数次从梦中惊醒，你抢走了我的名望，你抢走了我的谢昭，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沈妙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红了眼眶，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继续听着，直到云曦没再说话很久之后，沈妙语才恍神，原来云曦早就说完了。
过了许久，沈妙语才慢慢开口：“破庙那日，你还那么小，你竟然都记得。”
云曦道：“你不懂，一眼万年，终生铭记。”
不知道是不是沈妙语献祭金丹之后体质衰弱，还是刚才召唤百鬼夜行，亦或是二者都有，御史台四周的怨毒之气渐渐消散，刚才还雾蒙蒙的天竟然有一道裂缝，一缕阳光照耀下来，和现在嘈杂的厮杀画面格格不入。
那缕阳光正巧打在沈妙语的脸颊上，沈妙语抬起眼睛，有些晃的睁不开，云曦有些恍惚，沈妙语站在阳光下，分明是个无害的优雅深闺佳人，哪里还能看见她之前那混身戾气和诡谲的危险。
过了半晌，沈妙语轻笑，这是第一次云曦听到沈妙语这么笑。仿佛不经世事的孩子一般，阳光灿烂，轻巧玲珑。
“云曦，我给你一个机会。今日，你杀不了我。血月之日，是我最脆弱之时，到时，你可以率仙门百家来鬼市找我，你我，做个了结。”
看到高台下不知道如何就死了的两位仙翁，沈妙语哽咽了一下。
“到时，把眉清秀还给山水天地，把松间细两还给初遇，把一眼万年，还给你。”
沈妙语说罢没有半分留恋，转身跳下御史台，瞬间万鬼奔腾，如同远处有个巨大漩涡一般，飞涌而至，尽数消失在这陵山之中。
陵山之中，修士死伤惨重，整片山都像是被鲜血染过一般，赵家主早就在结界内吓得呆滞，谢昭还软摊摊的晕厥着，仿佛当初陵氏之乱也没有现在让人凛冽。
沈妙语不知道飞了多久，只觉得有什么模糊了自己的眼眶。
我于颓废中睁眼，亦从灰烬里重燃。
我经历过彻骨的疼痛，却不敌现在一分。
沟壑难平，山海不在，人间烟火无半点属于我。
-
月光从窗台边映射进来，柔柔的打在脸上，谢昭些许有些头疼。
睁开眼睛，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
云曦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书，陌上人如玉。
“醒了？”
云曦眼睛也未看去一分，光是谢昭睁开眼这么微小的动作都能全然感知的到。
“今日怎么收场的？”
谢昭知道，若是沈妙语有什么三长两短，云曦绝对不会入现在这般冷静，所以也没有过分担忧。
云曦轻轻合上书籍，规规整整的摆放在书架之上，慢慢走到床塌边坐下。
背对着月光，云曦似乎身上挂了一层光圈一般，恍如月宫仙人，望舒仙尊，这个尊号，是真的好。
“今日重伤仙门半数，一位仙翁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