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趁机赶紧说:“赵叔你就收下吧。”
其实,说这话,算是一种乞求,如果赵旺真收下了钱,我的事就算成了,如果不收这钱,就感觉事情不太把握。
赵旺有些不高兴了,板着脸说:“大哥,你要是瞧得起我,把我当人看的话就应该把这些钱收起来,如果我收了你的钱,我就一分钱都不值,这些年咱们的感情也白处了......”
看着赵旺真心拒绝收下这些钱,我爹把手缩了回去说:“那好,要是你办成了这件事,我请你喝酒......”
赵旺说:“那好啊,只要酒壶还继续在村里当厨师,你要再请我吃一顿大餐啊。”
我爹激动地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使劲点着头答应着。
从赵旺家里回到家里,我和爹怎么想这件事不太对劲,但是还是要感谢赵旺的。
我爹纳闷说:“平常跟他的关系也不算太好,他特别喜欢专牛角尖,平常也是认钱不认人的人,如今他怎么变成一个不爱钱的人了呢?这一千块钱没送出去,那就让咱省一千块。”
我说:“人这一辈子,说不上哪根神经不对劲了,能做出让人想不到的事。再说,今年村委会要换届选举,他还求咱们呢。”
我爹说:“是啊,人活着不叫人儿,死了变成泥儿,没准将来也有求咱们的时候。”
话是这样说,村委会换届真的来了。
有句话叫,“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还有不少地方流行一句俗话,“村看村,户看户,群众看干部”。
村级选举每三年一次,这是农村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在这个过程中如何实践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是中国治理很重要的组成部分,选出来的基本都是一些有威望、有声望,自身能力较强的村干部。
但是这只是说说而已,有很多村真正想选出来一名好村支书和村长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毕竟村民素质普遍低下、学识不深,更没有带领村民致富的本领,如果没有像年老多病、自己主动卸任等极其特殊情况,而每次换届选举基本都是原来的村支书和村长。
当然,也有例外的事,村民中不乏有上进心的村民,他们有较高的思想素养和实干能力,在换届选举中成为村长最直接的杀手。
赵旺在村里的为人和做事风格,村民心里是有数的,但是谁也不敢轻易在背后说他什么,毕竟他当村长的年头多,自己手里积攒一些人脉,同时家里资产丰厚,这样的人,谁敢得罪?
不过话说过来,有一个人就是厉害,敢与赵旺叫板碰硬,这个人就是刘胖子的爸爸,刘胜。
刘胜,那年53岁,比赵旺小两岁,初中毕业,三年前是村会计,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己主动辞职不干了,在离职前曾说看不惯村里做假账,不想被污水脏了身子。
赵旺听他这么一说,劈头盖脸骂刘胜:“你能干就干,不能干给我滚犊子.......”
刘胜哪里服气:“我日你娘!你那点破事我要给你捅出去,你就完犊子......”
“你再骂我一句,我就扇你嘴巴。”
刘胜一听,立即火起,一只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飞了出去,正打在赵旺的左脸上,赵旺被打蒙了,用手捂住脸,半天没敢说话。
要说这熊人,挨了一嘴巴,竟然成了霜打的软茄子,满脸通红,来个大变脸,马上给刘胜道歉:“大哥,哪有你这么闹笑话的?我刚才不是跟你闹笑话呢吗?你咋还动起手来了?”
“我日你奶奶,打的就是你。”刘胜的脾气很倔、脾气大,因为正直,看不惯乱七八糟的东西。
赵旺彻底服了。其实,让赵旺害怕的并不是刘胜的脾气,怕的是一旦没压住刘胜,刘胜把他的那点事整出去,他真的受不了,虽然我不知道赵旺到底怕啥,能产生多大的影响,但是赵旺确实害怕了。
后来,刘胜也感觉自己一时冲动,做事鲁莽,还是把赵旺的面子挽回来,主动请了赵旺喝顿酒,这就算是不打不相识,相识更有真诚。
在酒桌上,刘胜说自己虽然不在村里做会计,但是希望能让儿子刘胖子在村里做些事,挣点工资。
毕竟是一场缓和关系的酒,赵旺也没办法,碍着面子,爽快地答应了。
所以说,刘胖子的工作来之不易。
这几年里,刘胖子在村里做事任劳任怨,踏踏实实,赵旺也没为难过刘胖子。
说了这些,委实为下文做个铺垫。因为,据小道消息说刘胜想竞争村长一职。
论年龄,赵旺55岁,刘胜53岁,刘胜比赵旺小两岁;论文化,赵旺小学毕业,刘胜初中毕业,文化程度比赵旺高。
没过几天,赵旺给我爹打电话,说是约了刘胜一起吃个饭。
我爹当然乐呵呵地同意。
三个人到了乡里的一个小饭店,赵旺事先说明一件事,大概意思是今天这顿饭一定是自己请,主要为了沟通一下感情,说是三国时期桃园结义就有三个兄弟,人生短暂、岁月易逝,在村里相交好朋友不是为了抱团去打架,也不是整天喝大酒,更不是为了做买卖赚多少多少钱,而是为了一种纯洁的友谊。想想自己在村里干了将近十年的村长,等到退休了,连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会很孤独和寂寞,今天咱们就是拜兄弟怎么样?
这个赵旺村长葫芦里卖的啥药?
赵旺的意思很清晰地表达出来,着实让我爹和刘胜诧异许久,端着杯不知道是该喝还是不该喝,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喝了这杯酒就是同意了,不喝这杯酒就是拒绝。问题是,怎么拒绝一个村长的诚心和义气之举呢?
我爹估计考虑很多,毕竟我还要在村里做事,眼睛望着赵旺和刘胜一眼,表态:我也是没有最好的朋友,赵旺给了机会,那太好了。
刘胜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想了有个几秒钟的样子,把杯中酒干掉,夹了一口菜边吃边说:“我就是倔,哥几个能受得了我就行。”
赵旺“哈哈”大笑,一口干了一杯白酒:“太好了!咱们从今天开始拜兄弟!”
我爹也干了一杯酒,好像年轻了好几岁,站起来又给三个杯子倒满酒,三个人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就算是拜兄弟了。
我爹是老大、赵旺是老二、刘胜是老三。
这不是扯淡呢吗?根本没有啥感情基础,怎么说拜把子就拜了?仔细分析一下拜兄弟这件事:一是三个人都是农民,没有多少文化,不可能懂得江湖上的道义是什么;二是除了赵旺家庭比较富裕外,爹和刘胜家里的土地不多,靠老天吃饭,下雨就丰收,不下雨就等哭,生活一般化,不能在一个起跑线上;三是彼此的性格都有差异,爹是山东人,脾气倔,刘胜不是山东人比我爹还倔,赵旺做事左忽右摆、城府甚深的,怎么能捆绑在一起做兄弟?四是三个人年龄比较大,哪有社会上那些年轻人的血气方刚的劲头?说不准碰到啥事,就一哄而散呢,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不管怎么说,谁也没咬破手指头或者杀鸡喝滴血酒,拜了就是拜了,也没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句话,但是形式上却有,只能大家都承认拜兄弟的事实。
既然是兄弟了,那就得好好喝点,赵旺一高兴回家取了二斤自己家存放二十年的白酒,这三个人不算刚开始喝的那一杯多白酒,加上这二斤白酒,每个人喝了将近白酒,最后每个人五瓶啤酒盖帽,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七点多。
三个人真的喝醉了,喝着喝着、说着说着就抱在一起,好像上辈子刚走散了的兄弟,这辈子好不容易见到似的。
三个人喝醉后也发生了不同的故事。
我爹回家后,躺着炕上嘴里在说话,就是听不懂他什么,有三个字我是听明白了,喊的是郝腊梅,就是我郝婶的名字,后来渐渐入睡;
赵旺回家吐得一塌糊涂,那真是“喊着吐”,也就是边喊边吐,然后蹲在地上一个劲地哭,不知道哭个啥,也不说话,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却没说出来;
刘胜回家的时候,家里的院墙角落里拴着的花狗不知道啥时候叫了几声,就因为狗叫了几声,刘胜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根木棒子,硬是把家里的狗打死了,边打边说:“你......你不忠诚,必......必须死!......死!”
你看,倔脾气的人就是这样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