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小瞧了信城百里家,一个小小的家奴竟会动用五百两黄金买通守城官连夜出城,还能轻易间破了这桃源迷境……”
“……有点意思。”
名为苏无定的中年男子顿时身子抖得如筛糠,颤声道:“小人……小人该死,请大将军……恕罪,小人只是略识些浅薄阵法……奉家生之命送少主上山修行。“
他慌乱地解释道:”再者说……信城百里家只是赵境小族,不过是……不过是沾了铁鹰拓跋家的光,做些小生意,大将军言重了……言重了。”
听到“铁鹰拓跋”这四个字,少年将军眉头一皱,颇为烦躁地拉扯着马鞭,发出“嗖嗖”的破空之声。
如此良久,慕容恢身体前倾俯下身来,一字一顿道:“今日来得迟了,我慕容恢认栽,便放你们回去。你们既然是奉的百里破军之命,那就回去告诉他,不要起什么坏心思。‘’
”不要以为躲在拓拔家的鹰翼之下就无人能动得了他,更不要以为,龟缩在一个小小的信城就能置身事外,无视这八方风雨。”
他沉声威胁着,同时向一旁的青丘卫队长瞟了几眼,依旧对着跪伏在地的苏无定道:“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轻举妄动,须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话音刚落,一个肥胖的人影从军阵中抛出来,重重的摔在地上,践起一阵尘土。正跪伏在地的苏无定单是听这分量,就猜到应该就是早上被自己用五百两黄金砸懵了的那位守城长官了。
慕容恢看也不看地上那一大滩肉,只是对一旁的青丘卫队长慢悠悠道:“此人收受贿赂,无视宵禁以权谋私,提早放人出城,按大魏律法罪当流放,不过既然是你们齐境的事,我也就不……呃,越俎代庖了。”
随即指了指那绑在树上仍昏迷不醒的护卫,“你们走吧。”
当苏无定低着头从地上站起,向马上的英俊将军行礼时,他已知道,又一个生死大劫渡过了。
牵着那匹枣红色河朔边马,在无数双含义各不相同的眼神的注视下绕过黑色军阵时,微风轻拂,名叫苏无定的男子这才发现,背上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浸透。
给大树下那那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赤裸男子松绑并拖上马车后,苏无定跨上马扬鞭一挥,“希聿聿”一声马鸣,辚辚车轮再度响起,渐渐没入林中。
慕容恢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又看向仍紧盯着他的青丘卫队长,嘴角一撇,调侃道:“怎么?是怕我违抗道宗教令上山抢人?还是怕我回去不会受罚,让我现在就在这里受鞭给你们看?”
“哼!我们走。”青丘卫队长暗一咬牙,对身后众人下令道,将地上那摊肉搭在马上,拨转马头,径直走了。
抬头望着眼前山峦,慕容恢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将军,此山名为清都,前朝时道宗以其不宜修行而将其归为名山之列,既非福地,也非洞天,将军,我们不如……”一旁副将答道。
“清都……风景倒是不错。”慕容恢并不理会副官看似可行的提议,用平淡的语气打断道。
“走吧。”
随着一声令下,两百名天狼骑同时向两边散开,骑兵战马动作整齐划一,军阵中间顿时刀砍般裂开一条道路。
单是这等令行禁止的军威,便知这两百天狼骑不愧为世镇北疆的幽燕军中所选拔出的精锐,位居魏国五铁卫第二,仅次于赵境河朔军的鹰翎卫。
慕容恢驱马回转,若有所思地行过这枪戟之林,任由两旁锐利锋芒扫过周身黑甲,身形在这明暗交错间穿梭变幻。
在即将行尽时,他伸手摸向头盔帽沿,扯下了一副铁皮的狼头面具,慢慢覆盖住他的英朗面容,只有一双青碧眼眸显露在外面,如身后军旗中那只引颈长啸如欲吞月的苍狼般狰狞可怖。
他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眯着眼望向山顶,似乎看到了上面那座破旧的道宗山门,以及数年后山门之下那个即将下山,名为百里寄的少年,恍惚了片刻,终是扬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