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奴,你慢……你慢点,跑这么快干什么?”杨振业累得跌坐在地,眼巴巴地望着前方正一颠一颠快速移动的小山,气喘吁吁道。
听到后面少年的抱怨,“小山”停止了颠动,慢慢转了过来。一名头戴斗笠,背着竹篓,手里拄着一根木杖的少年身影出现在“小山”之下。
斗笠微微抬起,露出一张略有些清秀的少年面容,脸庞如白玉般圆润,一道浓眉平添几分英气,一双深褐色的眸子闪闪发亮,挺直的鼻梁下两片薄薄的嘴唇轻眠着,嘴角勾起浅笑,小小的身板还未长成,显得十分的瘦削单薄。
如果忽略掉他身后那如小山般压在他双肩上的柴禾的话。
“不要叫我小名,我都已经十三岁了。”百里寄看着仍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没用师兄,不禁好笑道:“我都把你的那份背上了,你还走这么慢。要不这样,我还是先去桃祖那边等你,你就在后面调息,再慢慢地爬过来吧,不然回去晚了,又得被师父罚抄经文了。”
说完他又背着“小山”慢慢转过身,辨识了一下方向,便循着隐约的流水声,拄着木杖继续一颠一颠地向前走去。
“哎……哎,你等等我。”杨振业呆了一呆,想到师父那“语重心长”的说教和“关怀备至”的惩罚方式,心里一阵恶寒,忙运转吐纳法调整了一下紊乱的呼吸,发力赶了上去。
关于师弟的体质问题,一直是杨振业心中的一个谜,凭什么大家吃的是一样的饭,喝的是一样的水,拜的是一样的师父,就连每天干活修行的时间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师弟的力气比他大那么多?师父不是说“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吗?
难道师弟睡觉时也在梦里修行?
这个问题自师父开始教他们修行时起就一直困扰着他,刚开始还不太明显,越到后来差距越来越大,眼见师弟一个人背着两人份的柴禾还大气不喘健步如飞,他能郁闷到怀疑人生。
“寄奴,你到底是怎么修炼丹田的?内力比我高这么多,这这这……这也太夸张了……”杨振业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
“你又来了……就按师父教的练啊,先意守丹田,缘督以为经直达神府,动用神识使各路经脉输送内力,沿任脉交汇于气海,待气海充盈,再聚气沉于丹田,再神府,再气海……,”百里寄听到师兄又问出了自己已回答了不知多少遍的问题,心中无奈,只好如往常一般机械地重复着回答道。
“你每次都这样说,这方法还是我教会的呢,但为什么我就没这么大力气?”杨振业还是一如既往地反驳道,显然是对师弟说的修行方法深表怀疑。
“因为你笨啊!傻雕。”百里寄一边听着耳畔越来越清晰的潺潺流水声,一边调侃杨振业的小字“阿雕”,算是扳回一局,“想不通的事就不要去想嘛,明明没有背柴禾的是你,倒好像我占了多大的便宜一样,‘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看我,明知道你神识比我强,我又说什么了?”
正说间,眼前桃林如屏风展开般豁然开朗,现出一株足有五人合抱那么粗的高大桃树,无数枝桠伸展遮住了天空,阳光透过无边的粉红花瓣的间隙零星的洒落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将一些在清风的吹拂中款款而飞的零落花瓣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一条小溪自树根发源,涓涓地流向远方,泠泠水声如玉佩相触般悦耳动听。虽然这景象已见过了无数遍,沐浴在这金粉花雨之中的两人还是不由得痴了。
将身上背着的柴禾靠在这巨大桃树前放下,百里寄稍稍舒展了一下略有些酸疼的肩胛,略动神识,全身内力如瀑布般挟磅礴之势沉入丹田,再沿背后督脉贯射诸阳经,越过头顶神府后急转直下,经身前任脉灌入胸前气海,在气海中奔涌汇集又发散到诸阴经,中间全无一点停滞处,如行云流水般顺畅通达。
如此往复运转三周天,百里寄顿觉所有的疼痛疲惫一扫而空,全身如同洗精伐髓了一般舒爽,仿佛背负百十斤重的柴禾穿过数里桃林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这解脱时的片刻欢愉。
他走到那株巨大的桃树前蹲下,拨开树根处的一堆桃花瓣,显示出里面被掩盖着的东西。
那是一柄木剑,剑身三尺有余,看起来极是普通。
当师父清都子第一次带他们来到这桃源迷境的阵眼所在,并向他们郑重警示不要在砍柴时“误伤”了这颗“桃源之祖”时,时年八岁的百里寄就已经两眼放光地盯上了它。
于是当天他就巧舌如簧地撺掇他的师兄入伙,乘着十天半个月下山砍柴的机会找了一处位置隐秘,体型较小的树枝砍了做成了这把看起来普通至极的桃木剑,而作为交换,杨振业之后的所有柴禾都由百里寄来背了。
百里寄自桃花瓣堆中拾起桃木剑,看着木剑上年轮的细密纹理,嗅着桃木与桃花味道相合的清香,他咧嘴一笑,小小的心里满是欢喜。
而早已被他双手“盘”得异常光滑的剑身,以及被溪边的一块方石磨得极为锋利的剑刃与剑锋,在透过桃花而稍有些昏暗的阳光的点缀下散发着柔和的焜黄光辉,似乎又极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