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上面的内容……完全看不懂啊……
什么“以体为沉渊,纳万千风景”,又什么“气海为炉,神府为工,绛火为炭,元灵为铜”,虽然知道些许大意,但说得这么华丽笼统是怕别人剽窃功法还是咋的?
而所谓的学术研究好像并没有怎么讨论修身破境的问题,而是研究符阵、机关术等实用工程。
比如破解雍国那位武侯发明的连弩就是一直以来经久不衰的项目。
因为……一直没有成功过。
算了,果然师父说的没错,鸿都学省还是离自己太远了……
两人只有无奈地放下《中州鸿学》,转向其他报纸。
这还是等那天闲得无聊的时候再“攻读”吧……
杨振业随手翔了下《台阁时政》,便立刻被其中内容所吸引,津津有味地浏览了起来。
百里寄忙也凑了过来,瞬间头大。
只见主版上赫然是一道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冲龄践祚,未可躬亲视政。今天下板荡,周室衰微,民有倒悬之急,国有偏安之弊。”
“况先帝龙御上宾,举国缟素,朝中无首,皆蜂拥而嚷嚷;境外多事,俱虎视以眈眈。玄宸殿宇,新怨已结;青鸾宫闱,旧盟难续。”
“如此危急存亡之秋,朕仰瞻天意,俯察民情,愿委政于大将军黄化龙,丞相张谋夫。二卿肩先帝托孤之望,怀澄清宇内之才。外足以镇慑诸侯,内亦足以统御百僚。”
“愿二卿咨陬善道,临渊履薄,无废先帝之命,则周室克复之功,可计日而待矣。”
“朕虽寡德,亦皇祚之所系;周虽旧邦,实天命之所归。同心戮力,为万民计!钦此。大衍历四百三十二年。”
……
百里寄忍着头晕竭力看完,再看报纸的其他地方,也全是疏、表之类的文书,或骈骊交杂引经据典,或佶屈聱牙艰深晦涩,实在看不进去。
见杨振业倒是摇头晃脑颇为享受的样子,百里寄心想:“得,师兄没救了,居然会对这个感兴趣。”
他记得师父清都子在介绍《云梦简录》时说过上面记录着楚国文士的诗文,想到以后行侠仗义,比划七八个剑招,砍翻五六个强盗,吓退三四个蟊贼,气氛都到这了,不得吟一两句酸诗应应景儿啊?
心里如是想着,他便拿起一份《云梦简录》,水云笺的奇妙触感立刻令他爱不释手,而一看内容更是两眼放光。
于是书房之中响起了陶醉的诵诗声:“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飞甍夹驰道,垂杨荫御沟。凝笳翼高盖,叠鼓送华辀。献纳云台表,功名良可收。”
百里寄闭着眼,沉浸在诗的意境之中,仿佛神府中已经勾勒出万里之外的楚都金陵城的繁华景象。
该完后仍觉意犹未尽,口齿留香,百里寄便继续看了下去。
这一看可不得了,楚国不愧为文风鼎盛之地,低贱至歌伎小吏,高贵至皇亲国戚,朝野上下莫不言诗,各种诗会文集层出不穷。
而诗文的体裁也是五花八门,古乐府,连珠体,吴歌楚辞,长赋短令,或凭吊古迹,或寄情山水,或为数年来精思傅会,或为宴会的即兴唱酬,神识之高,令人大开眼界。
除了诗文,《云梦简录》上还专出一栏用以“品藻风骨”,记录一些士人言行,与《月旦评》大同小异,
譬如王逸之雪夜访友,乘兴而来,兴尽而归,却并未与友人相见;皇叔桓野王泛舟江上,被并不相识的人招呼,要求吹笛,他当即吹奏一曲《梅花三弄》作为酬答。
谢家出了个才女,席家收了个快婿等等,诸如此类,才俊名士各竞风流,令人称道。
百里寄只觉得这实在比《月旦评》还要好看,毕竟那些宗师们的成名功绩都是用实打实的修行境界作为基础的,一般人哪里学得来?
而这《云梦简录》中的文士风骨,或嬉笑怒骂傲视功名,或潇洒从容处变不惊,实为真性情的宣泄,便是不通修行的普通人也能受其感染模仿一二。
就好像……就好像山下牛家村里那说书人讲的话本小说一般精彩。
如果将《月旦评》比作极西之处昆仑山巅上的一株雪莲花,遗世独立,可望而不可即,那么这《云梦简录》便正是云梦湖畔的一泓清泉,晶莹澄澈,任人采掬。
于是两人便在慢读细品,浅吟低唱中消磨着时光,
杨振业解读着雍国的政令诏书,欣赏其厚重质朴的文辞之余,也了解到了雍国蜀中郡水利纺织之兴盛,川北郡天梯石栈之艰危,巴东郡高峡险滩之困厄,泸南郡山寨蛮洞之怪异,以及新建的陇西郡商贸交易之发达。
而百里寄的神识则随着诗文作者的思绪,或闲坐竹林之中弹琴长啸,响彻云梦;或酌一杯清酒以酹临江月,望极潇湘;或于苍梧之野为友人送行,十里又五里,长亭连短亭;或于维扬郊外逢节集会,流觞曲水,畅叙幽情;又或是独上豫章城楼,感怀身世,凭吊古迹。
总之实在有说不出的快活。
以至于曰已西斜,门外晚霞满天也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