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叔!!信叔!!”他发疯一般地吼着。
面前的银发中年男人背对着他,痛苦地跪在悬崖边,扭曲地抽搐着。
在男人背后,腰线位置的脊椎处,有一个巨大的伤口。鲜血正从伤口处汩汩流出,断裂的森森白骨依稀可见。
距离他身体不到半尺外,就是万丈深渊。
晌午的天空诡异地阴沉,天地间是一片黯淡无光。汹涌漆黑的浪花一次次贪婪地舔舐着崖底的礁石,发出如恶魔低语一般的海浪声。
“天啊……我……我都做了什么………”他能听见自己明显颤抖的声音,饱胀着惊慌失措和无助。
他伸手试图去扶起银发男人,却看到自己手上占满了属于那人的鲜血,散发着浓郁的腥味。那是一种和自己同脉同族的气味,本能的让他感到巨大的哀伤。
“不……”银发男人吃力地翻过身看向他,艰难的伸出一只反常白皙的手,握住他的手腕。“不要……自责……这……这不怪你………”
“信叔……对不起……对不起………”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无尽的愧疚让他感觉周身是从未有过的寒冷。
躺在地上的男人大口喘着气,湛蓝色的眼睛里痛苦与仁慈并具。“快……时间不多了……符咒的作用就要消失了……下手吧!”他的声音虚弱却坚定。
“不……我不能……我不能……”他拼命摇头。
“快!孩子……动手吧……”男人的语气中有一丝央求,“只有这样,你的诅咒才能解除,你才能真正摆脱控制!”
“可是………”他伏在男人胸前,泣不成声。他的双拳紧紧握起,指甲狠狠嵌进手心的皮肤。
“勇敢点,记住……这不是你的错……”男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缓缓在身侧展开两只手臂,“孩子,推叔一把吧……反正……没有狼骨的狼人……也不算真正活着……”
他抬起头,久久看着面前含笑的男人。
“临走前,我要你答应叔……”男人的眼神中有跳跃的光点,“今后这件事就成为你我之间的秘密,然后……照顾好独孤氏……照顾好嬴阙。”
泪水再一次冲上眼眶,他又哽咽起来。他十分缓慢地伸出手,停在半空中,手臂止不住的颤抖。
“来吧。”男人平和地微笑着。
他颤颤巍巍地将手掌按住男人的胸口,独自在原地僵持许久。突然,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猛地向前一推。
“对不起,信叔……”
面前的男人瞬间失去平衡。跌落下悬崖时,男人含笑着闭起双眼,眼角滚出两颗泪珠。
他奋力向前探身,男人的身影在实现内迅速远去,逐渐化成一个黑点。
他最后看到的,是黑点吞没在滚滚浪花中,没有激起多少水花,也没有回声传来。
随着男人的消亡,他感觉脑中一根牵着他神经的丝线“嘣”地一声断开了。诅咒解开了。
是我杀了信叔……是我杀了他!!!
他胸中有万般奔腾的情绪,他想背负着罪恶一死了之,却又不敢留下无人继承的氏族万劫不复。
天空中的团团黑云快速移动着。黑暗的天地间突然短促地凄然一白。
“轰!!!!”震耳欲聋的巨雷紧随其后。
“独孤先生,独孤先生!”有什么声音在耳边想起。
他的内心猛地一颤,睁开了眼睛。
冰冷悬崖、咆哮的海水和黑暗的天空通通消失了。一阵轻微的眩晕后,映入眼帘的是装饰精致的房间和身上厚重华丽的被子。
面前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仆人打扮,正紧张地注视着他。姑娘面容清秀单纯,却有一双让他本能排斥的绯红色眼睛,使他产生一阵生理性厌恶。
“独孤子夜先生……你……你还好吗?”小姑娘胸前抱着一个托盘,胆怯地忽闪着那双大眼睛。“您刚刚休息时……突然一副很吓人的样子……”
“………”独孤子夜长长叹了一口气,渐渐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
“你们对我做什么了?”他冷淡开口,伸手扯过床头柜上放着的镜子,看向镜子中自己的眼睛。
熟悉的灰蓝色。
“啊……没有没有,您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奥赛德大人非常遵守约定,没有对您做任何事情。”
“最好如此。”独孤子夜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