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县寺来人传话,说是韦驹相请。姜泫三人收拾梳洗一番,便又去见了韦驹。韦驹先是详细询问了枣阳亭王乔一案的始末经过,各做记录。因为王乔的首级已经验明正身,韦驹的效率也够快,等送走姜泫之后,立即就让主簿带着赏钱去了馆驿。
县寺里一时半刻搜罗不出那么多铜钱,所以送来的钱是十块马蹄金饼,主簿见到姜泫,说道:“凡有能捕斩其渠率者,购钱十万,有能捕斩其党羽一人者,购钱五万。故王乔一伙每人五万,这是县君吩咐交给你们的赏钱。这些金饼,权抵二十万钱,余下赏金明日会派人到枣阳亭核实尸首,再行发放。”
十块金饼按律值十万钱,可是按市价便值二十万钱。饶是如此,史阿还算见多识广,并不诧异,荆纬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啊,两只眼睛都快贴到装金饼的盒子里了。
姜泫接过赏钱,送走主簿后,又取出所有金饼,分成两份,推到史阿和荆纬面前,道:“这些金饼,是你二人的。余下赏钱,便全留给里民们,到时候交由荆老分配。你们以为如何?”
“这……这怎么使得?”五块金饼,足矣彻底改变荆家一家三口的生活质量,荆纬想收下,却总感觉不好意思。
史阿则断然拒绝,道:“阿本愧对里民,锄强扶弱,又是侠者本分,这钱,阿不该收。再者,日后阿不离姜君左右,要这钱财,也是无用。”史阿说得也有些道理,他既然决定跟了姜泫,那日后自己用钱的地方就不多了,即使用钱,以姜泫的大度,那也是一句话的事,眼下就不必贪图这些蝇头小利,再让姜泫和荆纬小看了。
听史阿这么一说,荆纬也反应了过来,史阿是一个人,他可是一家子都跟了姜泫,吃的用的,还能短了少了?所以也拒绝道:“我也不要,我也不要!”
姜泫明白,想要笼络人心,赏罚必须分明,所以执意让二人手下,二人无奈,这才将金饼收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荆纬就跟着韦驹派出的游檄返回了枣阳亭,等到赏钱都落实了,再来县城跟姜泫会和。这个时间不会太短,二十万钱县府能一下子拿出来,而是三十多个强盗一百多万钱,就需要些时日了。不过史阿肩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姜泫也不急于去雒阳,所以就在县城继续住了下去。只是嘱咐荆纬若是事情办妥,尽量在端午之前赶回来,好应韦驹之请。
这日,荆韦已经走了快半个月了,到了五月初四,马上就要过端午节了,姜泫在街上买来了一只活着的夜枭,也就是猫头鹰。这只夜枭面盘比较小,准确地说是一只鹰枭,浑身都是灰棕相见的羽毛,只有脸是雪白雪白的,是比较珍贵的山货。姜泫特意嘱咐,让院里的那两个县卒拿去关了起来。
端午节需要系采丝、悬艾叶、吃角黍:系采丝,以五色丝系臂,谓之长命缕;悬艾叶,荆楚之俗以艾叶悬门户上,以禳毒气;吃角黍,以芦叶裹粘米为角黍取阴阳包裹之义,以赞时也。
这些习俗史阿都知道,但却不知夜枭是用来做什么的,便问道:“莫非今日城中飞来了夜枭,被姜君捉回来做野味?”
“非也非也,”姜泫笑着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这夜枭留到明日,做鸟羹。”
“鸟羹?鸟羹我知,却未曾见过夜枭做的鸟羹,莫非这也是端午节的习俗?”夜枭的叫声好似哭丧,不是很吉利,史阿感到十分好奇。
“确实如此。”
“哦?”史阿来了兴致,放下了手中裹米的芦叶,说道:“姜君且说来,阿也长长见识。”
姜泫虽然不是好为人师那种人,但此时也来了兴致,便先问道:“子泰可知,端午节从何而来?”
“我听说,是为了祭奠屈原而来。”
“没错,那子泰可知屈原是谁?”
“知道啊,楚国的大忠臣,投汨罗而殉国。”
“然也,”见史阿还算知道一些历史典故,姜泫点了点头,说道:“屈子,楚国疏宗,楚武王熊通之后。少年博闻强识,志向高远。初得楚怀王宠信,贵为三闾大夫,兼管内外。期间,屈子施行美政,举贤任能,修明法度,联齐抗秦。后因遭人毁谤,两次流放。秦将白起攻破郢都后,屈子自沉于汨罗水,以身殉国,是为千古良臣之典范。”
“嗯,此事广为流传,却不知这屈子与夜枭有何关系?”姜泫称屈原为屈子,史阿也就不好再直呼屈原了。
“古人传言,夜枭食母,围尸好腐,不忠不孝,是为恶鸟。又有言,昔日楚人恐屈子尸身漂浮案上,被夜枭食了,便四处捕捉夜枭杀之食之,自成习俗。自世祖光武皇帝中兴以来,天子端午赐宴,必有此鸟羹,用以训诫大臣,勿做恶人、奸臣之意。”端午节皇帝赐文武百官夜枭做的鸟羹,就是从汉光武帝刘秀时期开始的,刘秀是南阳人,近楚地,那时南方就已经有了这种习俗。
夜枭野味可胜过寻常家禽许多,一想到那只夜枭,史阿也不禁食指大动,说道:“原来如此,我也曾做过雉鸡羹,就连师父也曾大为赞赏,不如这鸟羹便有我亲自来做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