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哭喊、笑声、尖叫……如同降临在人间的炼狱!而我们则是这炼狱中觅食的野兽!
“无论男女老少……不,只要是会动的东西都无法逃离那无情的命运。
“屠杀,绝对的屠杀,却如同一场狂欢!以至于到现在我都还在后悔,后悔为几枚银币而签下契约,为那些披着贵族外衣的魔鬼献上灵魂。
“那些骑士和贵族老爷‘享乐’过后依旧觉得不尽兴,于是将目光放在了那些被威逼利诱撬开嘴巴,说出村子和埋藏财宝的俘虏身上。作为贵族,他们有权随意处置俘虏。
“他们是这么想的,也是如此做的,尽管我有意阻止却没什么用,谁叫我只是个扈从。他们根本不讲道理,直接动了手。
“说真的,我都不理解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逞能。要是我没昏过去,会不会接下来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碎肉与污血是我醒来后唯一能看到的东西,周围尸骸散落,如同狼群饱餐过后留下的残羹冷炙。
“不,不,这么说也许让人觉得不舒服,但是……但是……散落其中的遗物,和尸骸上染血碎布却无不证明着那些尸骸的身份——他们是骑士老爷,还有我的同伴!
“晨风中夹杂着鲜血与腐肉的味道,令人作呕,压垮了我内心中仅剩的那一丝侥幸。一瞬之间,我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我是这场战争中唯一活着的人。
“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离那里的!
“当我再度醒来,躺在床上。周围围绕着牧师、修女还有那些戴着鸟喙面具的医生。
“他们说发现我时,我光着上身,满身血污的倒在城门,气息微弱。
“他们迫切的想知道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当我讲述完自己的经历,他们却觉得我是一个被狼群与怪物吓破胆的胆小鬼。我也试着去相信他们的说法,认为自己被吓坏了,因此将臆想与恐惧错以为是现实。”
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了下来。扭动着身体,似乎想用手做什么,才发现自己被拘束服捆住无法动弹。滑稽的像是一条上岸的鱼。
“那恐怖的场面我回想过无数次,也许是俘虏挣脱了镣铐,趁着夜色屠杀了所有人?
“但是……但是我的理智却告诉我,能将尸体撕成那样的,绝不是人,甚至不是任何我能够想象到野兽!
“医生让我住进医院,我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而纠缠我的梦魇,却没有放过我。
“医院里总是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它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甜腻,诱惑着我,却又让我我感到永无止境的饥饿。那是一种吃多少都无法得到满足的感觉!刚开始我没有在意,以为这是创伤后出现的幻觉,就像医生对我说的那样。
“可后来,这种感觉逐渐变得难以抑制,以至于看到那些受伤的可怜人甚至还会产生出莫名的兴奋起来。哦,不。这与那些贵族们所爱玩的游戏无关。那是真正的快感,就像,像……”
“就像是吸食枲苴。”
我听闻过太多相似的狡辩,那些瘾君子们总是这样描述自己获得的快感。恐怕医生可怜他,为缓解他的疼痛用了太多的枲苴,使得他对此上瘾,变得如此消瘦吧。疑问就此解开,对他的兴趣变成了不屑。
“对对对,就像是枲苴!”
显然,他并没有意识到我厌恶,依旧滔滔不绝的说着。
“那感觉奇怪而又舒爽,令我异常清醒,仿佛那一刻我才是真真正正的活着!那种感觉令人着迷,甜腻的味道让我忍不住去品尝它。
“不不,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不是枲苴,而是人!那些受伤的人!那可怕的冲动让我发疯!然而,我越是克制,那冲动就越是强大,它渴望着鲜血与肉体,不断催促着我去做出禁断之事。随着时间推移,我甚至还对痛苦的呻吟声起了反应,让我觉得自己似乎有着某种变态至极的恶趣味。
“而后我找到了原因,它正是那所医院还有那甜腻的味道!
“于是我开始了第一次出逃。与想象不同,我没有受到任何阻力,非常轻松的逃了出去。我终于获得了自由,却也敌不过自己的本能。饥饿令人发疯,我在城市的小巷中游荡,希望能从人们的厨余中找到些吃的填饱肚子。
“可就在这时,我再次闻到了那种甜腻的味道。这次我没能拒绝它,服从自己的本能,寻着气味向小巷更深处走去。
“那味道的源头是个乞丐。浑身是伤的他蜷缩在角落里,忍受着一个疤脸男的殴打。
“听到我的脚步声,疤脸不再殴打乞丐,而是掏出刀子向我扑了过来。
“恐惧之下我失去了意识,就像是之前营地里,面对向我动手的贵族老爷那样。
“当我再度找回意识,嘴里正咬着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肉,那味道甘甜无比,比我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美味。而那被欺负的乞丐,大张着嘴巴,惊恐的看着我,颤抖、颤栗。
“他的这表情让我害怕,同时也令我注意到了我究竟做了什么——我嘴里咬着的是一只胳膊,手中紧紧攥着那把昏迷前刺向我刀子!
“我为自己感到惊恐,我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野兽。
“治安官先生,求求您行行好吧!我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蹲在那里,可怜巴巴的望着我,令我着实感到愉悦。这样的瘾君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也许他意识到了自己对枲苴上瘾的事实,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戒掉它,借由幻觉编凑除出了这番离奇的故事。以此吓唬我,令自己得到解脱。
不过说起来,港口的镇子里确实发生过一起深巷碎尸的案子……
“哦不,快点,我又要忍不住了!那种饥饿感又……”
这家伙突然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之后,他的身形隆起,撑破拘束服,撕碎镣铐,如同野兽一样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咧开大嘴,亮出尖牙,向着天空嚎叫!
这声音惊悚而熟悉!它是酒吧中的传言,是吓唬孩子的恐怖故事!
这一瞬间我明白了他所讲述的一切!
上帝啊!之前我为什么不把他赶走,或是直接杀死他!
……
那一晚城里的居民们再度听到了那恐怖嚎叫,只不过这次却比以往更加清晰。治安官的办公室恰巧也在这同一天、同一个夜里变成断木与碎石。
人们谈论着城市的治安,为自己的安危担忧,咒骂治安官的失职,却没将这两件毫无逻辑的事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