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血月
月光穿过格窗,洒落在这破屋之中。在这漆黑而又宁静的夜里,妖异、绯红的月光是唯一的光明,却也是我心头那抹挥之不去的惊惧。
我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忍受着困倦与寒冷,却不得不令自己保持清醒。
是的,我畏惧睡眠。对于我来说,梦境甚至比这怪诞月光更加骇人。往昔的经历令我本能的抗拒睡眠,对月光感到恐惧。
当时正值仲夏。夜风掠过南境,于岑树的低吟声中,演奏着那恒古不变的旋律。在这大自然的乐章之中,我睡意全无。辗转难眠之际,我便干脆坐起身,倚着枕头向窗外眺望。
夜空似漆黑的穹顶般笼罩着大地,在这漆黑的绝望之中,夜月散发着绯红的光辉,将希望洒向大地。于生灵的沉默之中,夏虫鸣唱起了夜月的赞歌……
然而就在这片宁静、祥和之中,恶寒之感却涌上了心头。夜空之中,巴别塔似乎比这夜色更加漆黑。在它托衬下,月亮变得怪诞,如同墙缝之中毒蛇的眼睛般注视着我,它似乎想要告诉我什么,却又在讲述过后的那一刻夺走我的记忆,让我忘却听到的一切,彷徨在铭记与遗忘之间。
时间消逝,月盈月缺。
反复的遗忘令我心中那抹不安变得格外强烈。
我清晰的记得那恐惧的滋味,它源自内心深处,源自那最初、最为原始的情感,令我不敢入睡,不敢直视那怪诞的月亮。它似阴霾般笼罩我,折磨我。唯有在云朵飘过,遮住月光之时才会有所平息,让我能够无梦的安稳中睡去。
有时我甚至会想,如果我在血月之夜睡去,是否还能够向往日那样在尖叫中醒来。醒来之后又是否能够保持自我,不被那份恐惧逼疯……这样的想法让我更加不安,即使是在能够安稳睡去的阴天,我也不敢放松,闭上双眼。
担心的事情总会在不经意间化为现实。在数个不眠之夜后,我终于还是败给了困倦,在一个血月之夜进入了梦乡。
之后,我便第一次在朦胧见到了那座梦幻般的城市。
它坐落在长河与密林之间。峭壁般的巨大壁垒之中微光攒动,令我在很远的地方便注意到了它的存在。
这里气候宜人,四季如春。街道两旁的花坛里盛开着不同季节的鲜花,空气中更是弥漫着那花朵的淡淡香气。街道上空悬浮着无数水晶,它们如同传说中的妖精般,散发着微光,点缀夜空,照亮整座城市。
城中的高塔、围墙、穹顶、石柱全部由大理石垒砌,似天上的云朵般洁白。这其中唯一的异色要属内城中的高塔。即使它还尚未完工就已经抵达了云端……
就这样,我许久的凝视着这座塔,直到太阳升起,血月隐于即明的天空之中。这时微光已然散去,城中的居民陆续走上街头。他们之中不乏奇特而古老的存在,他们有的耳朵尖长,有的全身覆盖龙鳞,有的甚至背生双翼……
这座城市的居民并非仅是人类,还有远古时的精灵、巨龙甚至还有天使。只不过他们的态度却并不高傲,言行举止中透着高雅,随和却又不失威严,即使是对待侍奉他们的下人也是同样如此。
他们所说的语言我是从没未听过的,我却清楚的知道话语之中的意思。即使是嘘寒问暖,彼此问候却无不充满着智慧与哲理。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仿佛顷刻的视角,夜幕再次笼罩了大地,血月再度显现,城市又再度陷入寂静之中。
于清晨醒来时,我感觉自己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记忆之中充斥着那座城市的模样,我的灵魂更是沉浸在这模糊的记忆之中无法自拔。
拜其所赐,我不再抵制睡眠。梦境更是向我打开了大门,令我不再遗忘,自由自在漫游在那城市之中。
渐渐的,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白天贱卖自己的体力,晚上回到旧屋便立刻睡去,进入梦乡前往那座城市,享受美妙的生活。
久而久之,我对自己的身份感到好奇,好奇自己在那城市之中究竟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一开始我还粗浅的以为那座城市是虚幻的梦境。可随着我对其探索的深入,我却对这般看法产生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