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琼姝的嘶吼,抬头的时候,“梅玉生”的红甲已经近在咫尺,温念无处可退,却条件反射闭眼抬手,瞬间一道蓝光冲向云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白玉笛,而“梅玉生”像是被什么阻隔,在蓝光暴涨的同时硬生生被弹飞,接着是女鬼凄厉的惨叫。
琼姝喊道:“出来了!”
温念一转白玉笛,凑到嘴边,一首镇灵曲便随即而出,女鬼脚下延出一圈由符篆组成的阵法,将其困在其中,但她还欲夺阵而出,却在迈出阵法的同时被弹了回去,阵法之外隐隐约约闪着金光,沿着阵法外圈形成一堵电墙,一接触就会有无数闪着金光的电流。
曲罢,阵成,众人这才松下一口气。
温念放下玉笛呼出口气,抬手擦了擦冷汗,琼姝一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温念面前,看着他手中那管玉笛低呼,“落尘!?”
温念被她一吓,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又一摸鼻子道:“元君好眼力。”
琼姝没理他的夸赞,而是径自拿过落尘笛,眼中精光直现,“这可是天帝的法器。”
落尘一出,百鬼齐震。传说天帝太晖还是当年一个小小帝君的时候,战神之名已响彻六界,靠着一把白玉笛,只身前往蛮荒之地收复百鬼,那一战,历经九九八十一天,期间,蛮荒百鬼哀嚎,东南天边惊雷阵阵,上空鬼气蔓延,却独有一道庞大的仙气直冲云霄,并且不断扩大。待到一切平息,鬼气消散,仙云缭绕,蛮荒便有数百年未再现鬼。那之后,前天帝羽化殁入混沌,太晖便理所当然坐上了天帝的位子,而他的事迹也被传为一段佳话。
文清也凑了上来,“天帝的法器怎会在你手里,星君?”
温念又摸了摸鼻子,“呃…下凡前天帝赐我的,说是防身。”
“这等高阶法器,天帝就这样随随便便赐给了你,”琼姝鼓了鼓腮帮子,“羡慕!”
文清不知又从何处变出了一把折扇,与先前那把一模一样,十分儒雅地摇了摇,“得法器都是讲求缘分的,你不是说你更适合那把锄头。”
琼姝当即瞪了一眼文清。
一般来说,每个仙官都有属于自己的法器,通过对法器注入仙力,更易施法卫敌,但得法器不是自己想要什么就得什么,而是要看自己与那法器是否有缘,或者是否合适,就像武神的法器,一般都是刀枪剑戟,断不会出现像文清和琼姝这样什么扇子和锄头的,不过特殊的例外。温念刚飞升,没有自己的法器实属正常,天帝怕他在人界没有法器不方便,于是赐了自己的法器于他,反正天帝存在在天道间这么久,法器早已不胜枚举,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也就便宜温念了。如此,温念也算得了一件法器。
远处霓荆“喂”了一声,三人这才想起还有个麻烦要处理,于是都端起一派严肃,朝那只女鬼走去。
琼姝还是问了同一句,“这什么鬼?”
温念道:“摄。”
三人皆是一震。
摄是一种高于厉鬼的恶鬼,有极高法力,能吸人灵气、摄人寿命,还可化成人身,一般都是死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都没投胎的,还是枉死,身上怨气极重,有意识,能自分善恶,如果勤加修炼,说不定还能修成鬼仙,比仙界某些小仙都厉害。
琼姝当下指了指那被关在阵法里女鬼道:“你说什么鬼话,摄是有意识的,这东西哪里看着像有意识。”
温念道:“有的,你们听。”
三人皆沉默聆听,原本无声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声的呜咽,像是野兽的喘息,但再仔细听,又似乎能听到点别的,极轻极轻,三人一愣,是哭声,十分凄厉的哭声,夹杂在那一声声呜咽中。
温念又道:“我们一直都有听到她的哭声,只是那哭声太像厉鬼的嘶吼,所以才一直误以为她是只没有意识的厉鬼。”
她原本可以说话的,但她实在太伤心了,悲痛欲绝,伤心到只会哭,也许从她成为摄开始她就在哭,从而忘了如何开口说话,那句“郎君”确实是从她口中出来的,可能,她也只会这一句。
温念突然有点同情她,于是他不禁又向前迈了一步,这一迈,他才发现,那女鬼穿的,原是一身红嫁衣,虽然过了数年,很多地方都残破了,但温念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当年公主和将军成亲时穿的,他在天帝的轮回镜里看到过,一模一样。他又走近了一步,仔细端详其上绣品纹路,左边衣袂的边角有一朵金云,就是当时温念觉得奇特的地方,那时他还想,若绣的是凤尾羽可能更好。没想到,这女鬼竟是那位羽啸国公主云栖。
“所以从来就没有什么将军鬼,而是公主鬼?”琼姝道。
温念将自己的猜想道出,众人才领悟为何至今不见那将军鬼,如此一来,事态就有些严重了。摄的级别高于厉鬼,而温念几人中只有琼姝尚能与之匹敌,但此地怨气极重,仅琼姝一人也难以收复一只吸收了极重怨气的摄,若非落尘笛,恐怕今日温念几人都得神魂俱灭不可。尚文阁完完全全搞错了这次的任务目标,应当难辞其咎。
温念取出束魂囊,先将云栖收入,打算回了九宸天交予天帝处置。
文清道:“不过这位云栖公主不是跳城墙死的吗,怎么会被困在这远在羽啸国边境的栖霞村?”
众人不解。
完成任务,几人筋疲力尽,也不打算修整了,只想着尽快回九宸天复命。梅玉生虽然伤得有些重,不过好在醒来了,自己敷了几贴带来的伤药,也和温念几人道别了,走前还热泪盈眶地说日后再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被琼姝一句“看见你就来气”给堵了回去,最终几人都踏上回程的路。
在坐着祥云回九宸天的路上,温念不经意回头向栖霞村一望,似乎隐隐约约看见房屋顶上有个黑色人影,正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待他想再仔细瞧上一眼,那人影却已经不见了,温念歪了歪头,不甚在意。
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