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了,自家亲骨肉有何不能说的?你连阿娘都信不过,还能信谁?”程锦道,“大姐,你若真想考科举,便寻个机会好好同阿娘说,阿娘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不通情理的后宅妇人,便是她最后不允,也不会怪你的。”
“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程钤被说动了心思,但还是犹犹豫豫地叹了口气,“此事从长计议吧。”
“如何能从长计议?如今已是春天,离秋闱不过半年时间,大姐觉得现在复习,能来得及么?你已经十六了,再不早做打算,就得在家中等着定亲嫁人了,到了那时候,你的婆家难道会愿意你去读书么?”
程钤自是不甘心,“我虽喜欢读书,但经义、策论都学得极为粗浅,仅用半年时间如何赶得上那些饱学之士?如何能够可能考得中?若真去了考不中,真是丢人现眼。”
虽说乡试只是第一关,但全国读书人那么多,也不是人人都能考中的,程钤之前没打算参加乡试,如今只有半年时间,如何来得及?
“科举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就拿阿志来说吧,他自五岁发蒙,在学堂、书院里正正经经地学了这么些年,今年都还不敢下场,我又如何敢厚颜一试?”
“我记得二哥有一次写不出策论,还是大姐你帮他捉刀的,后来在学堂里被评了甲等。”
若程钤是寻常女子,程锦也不敢冒然做此提议,也是见程钤素来博学多思,不甘囿于闺阁做千金小姐,按部就班地嫁人生子度此一生,才大着胆子出了这个主意。
“那毕竟是在族学,族学不过是启蒙,你没有见识过国子监的学子,还有天下各大书院……他们自幼苦读,不是我们这些女子所能比拟的。”其实听到这个提议,程钤并非毫无触动,她知道若是自己下了决心,宠孩子的程夫人最后还是会纵容她的,而她的父亲承恩侯更是不在意这些的,如今她只是担心自己才疏学浅考不中伤了脸面,更担心伤了承恩侯府的脸面。
程明志如今在仁德书院读书,但是像极了他老子,在学业一途毫无天分资质,可就因为他是男子,家里非逼着他走科举一途,而程钤学问好又勤奋刻苦,却因为是女儿身,家中只让她进了国子监女学,为家族增光添彩,没有人考虑过要让她走科举一途。
国子监女学和国子监截然不同,女学虽也教经义,却不以科考为目的,更不涉及治国平天下,所学不过是让女子通晓事理,更好地相夫教子而已,两种教学方式之下,哪怕程钤在女学出类拔萃,去正儿八经地参加经义策论考试,依旧是不成的。
“这个时候就别管面子了,凡事没试过怎知行不行?”程锦抿抿嘴,赵华当年设立国子监女学的初衷便是鼓励女子走出家门,为国家取女中英才之士,哪里料到不过数十年,这女学成了这副德性,“大姐的脚伤了,左右也是不能去学堂的,索性就在家中读书温习经义策论,至于能不能去考,考不考得中再说,便是半年后不能考取,至少也努力过,今后也不至于后悔。”
程锦说出了程钤一直想做的事情,此时脸上的神色何止是意动,简直是恨不得立刻就关起门来读书。
“你年纪虽小,骨子里倒是有一股憨直的冲劲儿,”程钤深吸一口气笑道,“连我都被你说动了,你说的不错,无论最后去不去考,先在家温书也好,便是我最后知难而退,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