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前面密密麻麻的火光,许帧终于追上了董重的大军。大军连绵数里,士卒拄着长戟为拐杖,艰难的顶着大风缓缓前行。偶尔有虚弱的士卒倒下,仅仅被推入路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将功成万古枯,如果聚焦到每个个体,都是有自己人生的活生生的个体,但是在群体的目标面前,就和蝼蚁一样。
在队伍的前方的前方,董重正在勒马歇息。看到许帧,除了惊讶,似乎还有一丝警惕。
“董将军,董侯命您现在调头回蓟县。”许帧很恭敬的说道。
“嗯......”董重迟疑了片刻,沾满了雪的眉毛挑了挑,用长鞭指着他说:“我不会调头的,你们回去。”
许帧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放松,说道:“前面就是一片山区。大雪封山,行路本就艰难。倘若敌人埋伏一队人马,后果不堪设想。望董将军三思......”
董重大笑起来,笑的许帧典韦面面相觑。
许帧忍不住打断道:“董将军意下如何?”
董重突然停住大笑,坚定的回道:“我意已决,劝我者死。请两位转告董侯,我将亲斩林可儿,立此不世之功。”
许帧无奈的摇头笑着,戏虐的看着身旁的典韦。
典韦对董重恭敬的说道:“董将军,如果您看的起,让我做您的先锋吧。”
许帧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脱口而出:“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典韦笑了起来:“对,我只想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打仗千万不能畏首畏尾,我赌没有埋伏,我赌当我们出现在林可儿面前时,将会出乎所有人意料。赌输了,只能说他们计高一筹。”
“说的好。”董重仿佛找到知音一样开心。
许帧无奈的转头离去,他骑得很慢。是否自己真的是过于谨慎了?许帧开始怀疑。他停住马,回头望着远方黑漆漆的天空,隐约中看到了一些山峰的轮廓。
这时雪已停,大风不再猛烈,空气变得清新,一轮模糊的钩月在云层里忽隐忽现。
现在就回去的话,怎么和董侯交代?但是不回去的话那就陪他们送死啰。许帧有点烦躁,踌躇不前。
“都是这典韦害的。”他轻轻骂道,还是转身回去了。
董重的大军开始进入山区。山路蜿蜒,两边山峰高耸。幸好雪停了,视野变得辽阔起来。黯淡的月光照在乱石和树木上,那些黑的看不清的阴影里总觉得藏着什么骇人的东西。四周寂静无声,安静的可怕。
大军缓缓前行,前面就是这片山区的出口。
董重高兴的笑道:“出去就是渔阳了。”
他又转头对典韦说道:“许公公还是缺乏打仗经验。”
典韦不置可否,紧张的看着两边的陡坡。这是埋伏的好地方。
突然鼓声大作,在空旷的山谷里如雷鸣一般。典韦大喊:“有埋伏。”
数块巨石从两边的山上滚下,一会儿挡住了后方的出路。大军惊恐不安,典韦大呼:“大家镇静。”这时数不清的箭矢像大雨一样倾盆而下,还有数不清的滚石和带刺的铁球从两边的山坡上滚下来。山谷里顿时变成人间地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哀嚎四起。活着的士兵惊恐的向前方不要命的狂奔。
但是在前方的出口,鬼魅般的出现了一队手持盾牌的敌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士卒互相践踏,又死伤无数。士卒一时不敢向前,突然前方的盾牌阵从中间打开,一队白袍骑兵杀了进来。为首的一员白袍将军,手拿银枪,一马当先。他们如狼入羊群,追着人疯狂杀戮。
董重被这一幕吓呆了,浑身软绵绵的坐在马上,喃喃自语:“完了,一切都完了。”
典韦拼死护卫着他,浑身都是血迹。他红着眼对他说道:“董将军,我们一定要逃出去。”
董重拿出了一个印章,对典韦说道:“这是帅印,请你交给许公公。”
典韦没有接印章,而是啪的一声给了他一巴掌,说道:“董将军,你振作点。”
典韦大呼:“大家跟我走。”,然后掉头就跑,逃到巨石阻挡处。大家见身后饿狼一般的敌人,又见前方无路可走,脸上纷纷露出绝望的表情,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绝境中方显英雄本色,只见典韦跳下马来,跑到巨石边,在寒冷的冬天脱去了上身的铠甲,开始搬石头。看着一个个约千斤重的石头被典韦搬开,众人由绝望到不可置信,最后变得重回信心。他们的表情重回平静和坚毅,这一切都是典韦所给。
典韦清出了一条大道后,累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只休息了一会,又跳上了一块巨石上,对众人说道:“谁愿意跟我一起死战到底,掩护伙伴们撤退?”
众人齐声高呼:“死战到底。”
结果留下了约百来个精壮的士卒陪着典韦。其他人,包括董重都有序的从大道离开。
赵云带着他的死骑队冲了过来,他长枪一晃,直取典韦。典韦忙用手中长斧架住。短短几招下来,典韦并不落下风。
董重行不多远,因体力不支从马上摔了下来。他望着自己浑身的血迹和同样伤痕累累的部下,突然大哭起来。但是无人上前安慰。
许帧听到前方的呼喊声,心知不妙,又行不多远,看到了正坐在地上大哭的董重。
他忙下马问道:“董将军,是太平教人?”
董重目光呆滞,自言自语的说道:“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