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就是一位失意的职业棋手,年轻时没打出成绩,现在只能开一家小棋馆勉强养家糊口。所以他和妈妈一直坚决反对我走上职业的道路。他们说得很清楚,职业棋手如果不能全情投入,将人生的一切都赌在棋上,那么永远无法在层出不穷的天才中挣出头来,可是就算赌上一切,最后能成的也就寥寥数人,十赌九输,输的可能就是整个人生,更何况我还是一个女孩子,围棋几千年,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可以跻身最强的行列。”
谢依这番话显然在心里憋了好久好久,她说着说着不自觉地双拳紧握,眼眶也泛起微红:“我知道他们说的都对,可是……可是我已经认定围棋就是我毕生的志业,我无论如何都想成为一名职业棋士。我想过无数次,要让他们认可我,唯一的办法就是靠我的棋赚到足够多的钱,足够让我衣食无忧,足够让他们不再担心。”
“在日本出道是最好的选择,竞争比起国内要弱许多,但收入却丰厚数倍。而且除了正选的七大头衔战之外,还有成熟的女流头衔战,女流棋圣、女流名人、女流本因坊,头衔与奖金我都志在必得。再说旅日棋士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有许多先例可循,比如吴清源棋圣、林海峰九段、张栩九段等等,他们都在日本棋坛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既然他们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孙苏合愈听愈觉动容,他没想到这位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身上竟有如此志气,他也终于明白过来谢依所说的踢馆是怎么回事,孙苏合问道:“所以你说的踢馆就是要一鸣惊人?”
谢依看向孙苏合的目光简直亮了起来,从来难觅是知音,她兴致高昂地在棋盘上敲下一子:“没错。如果按照日本棋院的规矩,从院生,到入段,到积累成绩,到获得参加头衔赛的资格……这样一步一步地慢慢来我实在是等不及。我要轰轰烈烈地一鸣惊人,直接获得认可和资格,最好在半年之内就坐到真正的幽玄之间和那位七冠王交上手,一年之内,至少要从井上裕太九段手中夺下一个头衔来。”
孙苏合问道:“可是这样岂不是完全乱了日本棋院的规矩?能行得通吗,会不会有些异想天开了?”
谢依似乎完全没有这个担忧,她自信十足地一笑:“规矩是用来保护俗手的,从来不是用于限制高手,实力说话。吴清源棋圣那局三三·星·天元之局不就是挑战坊门百年规矩的佳话吗?李世乭九段也是个像孙悟空一样的人物,常常挑战规则,以一己之力迫使韩国棋院改变已经不合时宜的陈腐制度。”
“你是说段位制改革的事?”
这件事情孙苏合也知道得很清楚。原本按照各国棋院的传统规定,棋士们需要参加棋院组织的专门的升段赛,花费大量精力与时间在升段赛中积累成绩才能逐步提升段位。
当年李世乭十二岁入段,十六岁时晋升三段,逐渐在各种比赛中大出风头,号称“飞禽岛不败少年”。
可是他在升段赛中却一直不如意,困于三段很久,而且因为升段赛牵扯了大量时间精力,甚至影响到了他在其他比赛中的状态。李世乭一怒之下便决心放弃升段赛,就算做一辈子三段也好,再也不在这上面花费功夫。
但是李世乭的棋力当时已是世界一流,他以三段的身份在各种棋赛中大杀四方,连续将高段位棋手斩于马下,累得一众九段面上无光,甚至动摇到了段位制的根本,如果再被他这样杀下去,九段接连败于三段,段位制和升段赛就成了毫无权威性的笑话,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韩国棋院不得不想办法赶紧把他弄到九段去,于是锐意改革段位制度,规定夺得世界亚军和国内比赛冠军的棋士将直接晋升一个段位,而世界冠军则一次连升三个段位。中国棋院和日本棋院也随之作出改革。新规定出台之后,李世乭仅用半年时间直升九段,强势证明了自己的超凡棋力。
谢依说道:“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就算根基雄厚的传统升段制度也能改革,我只不过想越过一些无聊的流程罢了,又有什么问题呢?”
“嗯,乍一听觉得异想天开,但经你这么一说,这确实是一个可行性很高的想法。”孙苏合点头认同。
谢依却有些丧气,说归说,但那股兴奋劲过后,她又想到了现实,现实是她至今仍然坐在这对弈大厅里没有任何进展。谢依小声嘟囔着:“哎,如果能行就好了,可惜和你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孙苏合正愁没法引她深聊,既然谢依这么说了,那还不对症下药?
“怎么没用?看来我们两个在这里相遇真是缘分到了。”孙苏合轻轻一拍桌子,视线对上谢依的眼睛,用郑重其事的语调缓缓说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们公司兼营职业棋士的经纪人业务,本人就是一位专门挖掘天才种子的专业经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