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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孕妇雪地独行

那是一个滴水成冰的冬天,北方的某个小村庄在白雪的覆盖下显得沉静,安祥。

一桩桩高高矮矮的民房像是襁褓里的婴孩安静的沉睡,偶尔有炊烟袅袅升起就像冬天里人们的呼吸,让人远远看着才知道这里是有人烟的。这里僻静偏远,几十户农民守着一片肥沃的黑土地,日子过的辛苦但也还算过得去。

女婴出生在一个叫叶六子的农民家里,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在一种叫作“计划生育”的政策下变得那么不受欢迎。又因为自己是个女婴,让她在父亲眼里更是那么的不受欢迎。也使这个十月怀胎后千辛万苦生下女婴的女人变得更加卑微。连她自己都认定没再生出儿子是自己不对。

这个家里已经有一个女孩子和一个男孩了,女婴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当她还在叶六子媳妇肚子里的时候就有村长,主任,妇联一群人跑到家里对六子和六子媳妇进行计划生育的政策教育。

那群人走之后叶六子就使劲骂媳妇,骂她她也不吱声,挺着大肚子做在炕沿上饮泪而泣。

她知道这个时候怀孕是自己不对,生完大女儿芳后是过了一年多的苦日子,可是后来终于还是有了儿子蒙了,虽然乡里村里都不让生还罚了钱,但六子自从有了儿子后对她好多了。她也认为那是儿子蒙的功劳。

六子媳妇也把更多的爱给了儿子蒙,可现在肚子里不知是男是女就这么在这里面生长起来,六子媳妇怕,怕生出来是个女儿,那连现在的日子都不保了,而且还要被罚款,家里已经因为蒙的出生把值钱的东西都给卖了,六子当时去交罚款时,还对媳妇说,“没事,还有地,还有这房在,有了儿子干活就有力气。以后咱再买回来”六子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一口因长年吸旱烟导致发黄的牙。六子媳妇相信自己的男人,更相信有了儿子过日子就有了奔头。

按理也没有必要再继续要孩子了,可眼下肚子已经大了起来,还有个把个月就要生了,自己也曾想过把这个孩子拿掉,但来都来了,打掉了倒是一种罪过。如果是个儿子再罚上一笔钱也就认了。但若是女儿怎么办呢?怎么办?她的男人虽不会做出伤天害理溺死孩子的事,但以后也不会善待她的。更不会善待一个女儿,她要想个办法给孩子一条活路。

她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一个猎户娘家。世代以猎狐为生,近几年山上的狐狸越来越少了,山被禁猎了,猎户也被分到山下村里,同样分得了土地和牲畜,但家里世代都靠打猎为生分得了土地也不善耕种,一家子虽然劳力众多,但日子过得凄凄惶惶,娘家除了年迈的父母就剩下三个未娶妻哥哥,没有孩子的家庭就没有生气。

要是孩子放在娘家养,她每年给口粮,让娘家妈跟着操几年的心,农村的孩子七八岁就可以下地干活了,没有一个吃闲饭的。她打定了主意,决定明天一早就回趟娘家。

第二天女人早早的起身,挺着七个月的身孕开开始烧水做饭,一双儿女还在酣睡,六子也窸窸窣窣的起身穿衣。厨房里已经被热气充满了,六子压着嗓子说:“大冬天的没啥事起这么早干啥?”

女人心里还存着昨天的委屈,沉沉地说:“回娘家!”

六子一想说:“也好,现在回去看看,等生了可有日子回不去呢!”我去套车,吃完饭叫妈来给看一天的家,我和你一起去。

女人因为心里存着把孩子寄养在娘家的想法忙说:“不用了,我自己去吧!你在家照顾孩子,妈年纪大了,这么冷的天再折腾感冒了就不值当了”六子一想也是,老人年纪大了,还常年患着咳嗽的毛病,万一折腾着可不是闹着玩的,自己的女人皮实,虽然怀着孕,但这段路经常走,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六子媳妇胡乱吃了一口饭,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出发了,娘家在北大河北面,北山的脚下,离家有十几里的路程。

六子媳妇平日里仗着自己身体还算高大,加上干农活练就的一副好身板倒不觉得走起来是什么难事。可现在自己怀着七个多月的身孕,走起来越发觉得困难了。加上入冬已来下了几场雪把路封的死死的,她只有凭着自己的经验一步三歇的往前走。

周围的芦苇荡在北风的呼啸下越发显得瘆人。这一带早些年是有狼群出没的,但近年来人开荒种地的越来越多,狼也自然就少了,大多也都隐没在山里了。偶尔听说有那么一只两只也是斗不过人的。

六子媳妇本来胆子挺大的,但这孤身一人还怀着孩子让她也不免有些害怕,越是怕就越想走的快,可脚下的路上全是雪,她只有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蹚着走,这条路本来就偏僻,加上冬季里农户一般都在家猫冬是不出门的。所以路上一个脚印也没有。六子媳妇平时走一个小时的路程今天走了一上午,才到了河沿她就累得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笨重的棉衣,已经让她再也迈不开腿了,薄薄的围巾早就在伴随着呼吸的湿气冻成了冰坨架在她的脖子上,早上胡乱吃的那点饭早就消化完了,她又冷又饿又累,孤立无助,所幸躺在在河沿的雪地里好好的歇一歇,肚子里的孩子又在踢她了,她知道小东西也饿了,在向她抗议呢!

她大口的吃了两口雪,吃力地起身向河对岸走去。这条河夏季是有渡船的,现在河面被冰封了,渡船早已经没了踪影,只要走过去就可以了,冰面很滑,加上下了雪,冰与雪的结合就是一个天然的划雪场,可现在六子媳妇可不是什么划雪运动员,她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的女人。

她一步一探,摸索前行,几次险些滑倒,都被她给支撑住了,看着河面才走了一小半她心里有些急了,再走下去非出事不可,加上两步一小喘,三步一小歇,这条她从小就在里面玩耍的大河和冰面,第一次让她感觉生厌。心里急,脚下就乱,一个趔趄她跌倒在冰面上,下身一阵剧痛,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