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三百六十一大王何时归宿州柳下郡百姓人尽皆知那小垚山脚下方圆几十里,都是盗匪横行无忌的地界,任凭你家中护院武艺如何高强,镖师点子如何扎手,就没有大摇大摆路过还能全身而退的。按过往规矩给多少买路银子都不顶用,扯虎皮做大旗的手段就更不消说,北边老字号的伍和镖局前些年是何等的兵强马壮,大尧境内分号总号拢共号称有得力镖师上千人,却生生被小垚山劫镖劫到途径宿州的临州保镖都不愿去接,这等自毁招牌的举动,若不是真被小垚山逼到走投无路,哪家镖局乐意去做?
眼看日头偏西,寻了个僻静草窝打盹的小垚山喽啰,也拍拍身上草屑打着哈欠起身,远远瞅了眼二百步开外的道上,连家巧儿都不见,亏得他昨儿个下山前还特意把弹子弓揣怀里,本想打两只雀儿烧了打打牙祭,这会儿却只能愁眉苦脸对付着怀里两只冰冷的烤红苕。
“官兵,官兵,都说指不定哪天就有官兵来剿,到今儿个连兵毛还看不着,官兵!”
村户人家庄稼汉打扮的喽啰左手边是个装满寻常地里出产干货的挑子,右手边则是把用以护身的腰刀。前者是小垚山上配给扮作庄稼汉喽啰的伪装,后者便是喽啰心底打的小算盘,他盯着的这条路距小垚山脚已有二十余里路程,是山上所有眼睛中最远的那几双,粗通武艺的喽啰想着若是能撞见个落单又本事不济的过路客人,要是能给收拾喽,岂不是笔无需缴给山上的意外横财?
虽说小垚山已有小半年光景未曾出动大批人马下山拦路剪径,可昔日积攒下来的赫赫凶名也绝非是这短短数月光景能彻底抹平的,稍有赀财的客商都不会吝惜雇佣路护的银两,不说在武道上迈出多少步数,至少瞧着龙精虎壮的几条大汉还是非常能唬住一般蟊贼,形单影只的喽啰虽自认不在一般蟊贼之列,可就一人一把刀,没有山上弟兄掠阵,自然也没有跳出去喊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的底气。
至于那些个三两结伴乃至落单的客人,见的不多,且无一例外瞧着都颇有几把刷子,早两个多时辰路过的那条大汉,过肩纹龙端的张牙舞爪不说,胳膊快有他大腿粗细,一巴掌过来能扇死个人,远看心里就发憷,更休说蹦出去剪径,那岂不是嫌命长?
于是乎好些日子都没见着能揉捏软柿子的喽啰,也便在这儿得过且过地混着日子,自打大王和另外两位当家带数十干练人马下山后,他们这些没本事去吃香喝辣的老弱病残也只得做这日晒风吹的苦差,若说油水那是丁点也见不着,反倒被丛草间猖獗肆意的蚊虫折腾了掉了好几斤分量。
冰冷的烤红苕滋味不好,挑子里那些干货这些日子也吃得有些腻歪,正当是枫红杏黄好个凉秋的时候,找些野果也不是什么难事。喽啰叹了口气将手里啃了两口的半截红苕重新揣怀里,抖落抖落身子便要溜出草窝。
铮
只觉得喉头唾沫吞咽不下去的喽啰疑惑着抬手摸向脖颈,微微的麻痒和刺痛,低头看时却是一片的鲜红,指尖传来的触感坚硬锋利,带着温暖的湿润,他就这么带着满腔的疑惑向前踉跄两步后跌跌撞撞地跪地,然后扑倒下去,自始至终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三十步外,已经蛰伏小半个时辰的另外一个草垛有了动静,随着整个草垛缓缓升起的同时也教人看分明了下面的物事,是个拿着射空短弩目光锐利的精悍男人,环顾四周再无其他动静的男人猫腰快步到了身躯不时抽搐的喽啰近旁,以双臂钳制喽啰头颅脖颈后发力一拧,只听得一声折断枯枝似的脆响,伴随一阵剧烈的抽搐过后垂死的喽啰便再无半点声息。
拔出半截凸出喽啰喉管的箭支后男人抬手示意,不远处就又有两个草垛被掀开,又是两个同样精悍的男人。
他们都是宿州军伍里最好的斥候,三个从头到脚都由枯枝荒草伪装的男人在遮掩完喽啰尸首和血迹后围在一处,用极短暂的时间确定方向和时间后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重新隐没入山林草木中,暮色于他们杀人而言是绝好的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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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两个时辰都不到,个个都死猪似的睡,睡,睡,梦里教人把脑袋割了去!”赵猴儿提着竹篾灯笼踹醒了蜷缩在山脚岩壁角落鼾声如雷的喽啰,压着嗓门狠狠骂道,“教师爷瞧见,又是好一顿鞭子。”
抹了把嘴角口水的喽啰见是赵猴儿,略略松了口气,这厮前不久也还是个大喽啰身份,眼下成了小头目,也算是好说话的。若是那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江师爷亲自到这儿,只怕不等说话就是劈头盖脸的鞭子抽下来,要教山上那些家伙好一阵笑话。
“多谢赵老哥提点。”抱着根宿州军伍制式白蜡杆子长枪的喽啰巴结道,“小的后半夜肯定打起十二分精神,甭说是人,就是虫豸也飞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