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僻静的丛林,鸦雀无声,沈舒窈站在山脚下,沿着青石砌垒的蜿蜒山道,拾阶而上。
知府衙门接到灵泉山庄钟老爷的报案,称自己的女儿无故死在后院池塘,觉得事有蹊跷,所以想让衙门派人去查钟小姐真正的死因。
因为钟小姐幼时曾不慎落水,此后落下了心理阴影,凡遇水的地方皆绕着走,为何这次偏偏去了后院池塘,还丢了性命,此事必须深究详查。
以往这样的案子都是林捕头和沈舒窈同行,亦是徐知府的意思,毕竟觉得沈舒窈是女子,身边需得有个人贴身保护。
况且他和沈明皓是同窗挚友,对于沈明皓唯一的女儿,徐知府一向对她都是关照有加,加之自己家中亦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是以时常叫沈舒窈和莲儿到家中吃饭玩耍。
可这日林捕头不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从昨夜开始便闹起了肚子,沈舒窈见他实在是精神萎靡,就让他待在家中休息,自行前去即可。
起初,林捕头是死活都不肯,除了知府大人的命令他不敢不执行外,再者他也将沈舒窈视作自家妹子,觉得她独自一人去那么僻静的山庄,委实让人不放心。
就在他打定主意要一同前去的时候,肚子又不争气地闹了起来,最后只能苦着脸嘱咐沈舒窈务必注意安全,沈舒窈觉得他们都太过紧张了,但也知道他们都是真正关心着她,于是逐一应下了林捕头的絮叨。
山庄门前挂着白绸,高高悬挂的白色灯笼,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隐隐传来的哭泣声,沈舒窈紧了紧肩上的工具箱,跨门而入。
“沈姑娘,你总算来了。”一个小厮小跑迎了上来,焦急道。
沈舒窈淡淡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跟着小厮进了后院灵堂,灵堂里乌泱泱地跪了一地的小厮丫鬟,纷纷低垂着头,抬起袖子抹眼泪。
二月里,春寒料峭,阵阵陰风刮进灵堂,白绸灯笼乱舞,诡异的气氛,令人不寒而栗。
一身蓝墨锦缎,两鬓斑白,沟壑的脸上挂着泪痕的钟老爷,望着沈舒窈恳请道:“沈姑娘,有劳你替我女儿验尸身,到底是谁害死了她......”
话未说话,满脸疲态的钟老爷,抬袖吸收了即将滑落的泪珠,钟老夫人瘫坐在椅子上,泪如泉涌,神情呆滞。
人生三大悲:幼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
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两口深受打击,钟老爷终究是家里的顶梁柱,亦只能强撑着年迈的身躯,忍着痛失爱女的悲痛,主持大局。
沈舒窈紧抿着唇,钟小姐之死已成定局,只能安慰道:“钟老爷,还请节哀顺变。”
钟老爷略显浑浊的眼微微阖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沈舒窈将工具箱打开,戴上素白手套,径直走到尸体旁,顷刻,山庄的下人纷纷退避三舍,因为验尸少不得要褪去衣物。
白布掀开,尸身僵硬,死者睑结膜点状出血,口鼻腔周围留有白色泡沫痕迹。沈舒窈将一个细小的类似于棉签的东西塞进死者鼻腔里,取出后上面沾染了一层泥沙。
她又掰开死者的嘴巴看了一眼,然后抬起死者的胳膊仔细瞧,手呈爪状,甲沟内嵌塞泥沙,她将死者衣裳领口解开,尸斑呈淡红色,皮肤皱缩、膨胀与鸡皮样变。
而后将钟小姐的衣裳穿好,走到钟老爷跟前,道:“钟老爷,令千金确实是溺水而亡,至于是失足落水,还是有人刻意谋害,需得召集庄上的人细查。”
言罢,管家就将庄上众人召集到灵堂,沈舒窈环视一周,见一个丫鬟神色略有慌张,浑身哆嗦,斜睨到沈舒窈望着她,急忙低下了头。
沈舒窈缓缓朝丫鬟而去,虽未曾开口说话,丫鬟就吓得一下跌坐在地上,双手在空中乱舞,颤声道:“不......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是小姐自己失足落水,不关我的事。”
突然,钟老爷疾步奔去,一脚踹向丫鬟,暴跳如雷道:“你这贱人,说,是不是你将小姐推下水的?”
钟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拨开人群,跌跌撞撞奔到丫鬟前,拳头重重落在她身上。丫鬟忍着身上的疼痛,趴着地上抽抽搭搭的哭泣。
“我没有推小姐,是我替她梳发时不小心把她弄疼了,她生气又要打我,我实在太害怕就跑去后院躲起来了。哪曾想她跟着追了出来,路过池塘的时候脚被绊了一下,才失足落水。”
“那你为何不呼救?你明知道她不会水。”沈舒窈瞥了一眼伤心欲绝,险些昏厥的钟老夫人,又望了一眼钟老爷,见他已然没了方才的气焰,人也颤颤巍巍,这才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