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窈本想让他多享受一会儿,这难得振奋人心的时刻,那知这家伙毫无自觉性,人群都散得差不多了,他还在那挥手致意,直到他目送走了最后一个围观群众,适才转身想起来找沈舒窈。
只见沈舒窈已搀扶着妇人走了好远,萧睿这才跳起来,追了上去,呼喊:“你们别走那么快啊,等等我......”
妇人虽看似伤得重,实则都是一些皮肉伤,眼下大夫已将她的伤势都处理好了,又服了药,登时让她整个人气色看起来比方才好了许多。
沈舒窈坐在妇人对面的矮凳上,温声道:“大娘,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姑娘,现下身子好多了。”妇人说着就要起身,却被沈舒窈抬手制止了她,并将她扶回榻上坐下。
“大娘身上的伤势看起来有些日子了,若不好好调理以后恐会落下病根。”沈舒窈看出妇人身上的伤疤,全是外力所致,虽不致命但因未及时处理,导致现在伤口出现了溃烂。
“无妨,本就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妇人抚摸着那卷皱褶的麻纸,眸中慢慢便噙出了水花,“平日里大家都叫我陈婶,姑娘若是不嫌也这样叫我吧。”
萧睿无所事事地在药铺后院溜达,偶尔趴在晾晒药材的架子上瞅一瞅,若是感兴趣了便抓起来放在鼻下嗅嗅,实在觉得无趣了就半椅在走廊的栏杆上。
沈舒窈瞥了一眼抓耳挠腮的萧睿,又道:“陈婶若有难处,不妨讲与我听,看我是否帮得上你的忙。”
陈婶微微点头,那双粗糙皲裂的双手,轻轻抽离一只拂去沧桑面容上的泪珠,哽咽道:“我夫君早逝后,为了将女儿绿娥拉扯大,我便开始替人浆洗衣物,虽日子过得清苦但好歹也能维持生计。”
“绿娥从小懂事,她不忍我那么辛苦便从六岁习刺绣,一晃十年过去了,眼看着我们的日子也逐渐好起来了,哪曾想三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绿娥为了替我治病,不仅将多年积攒下的积蓄花光,还欠下不少外债。”
“眼看着家中快揭不开锅了,恰好这时有人来青州招绣娘,凡是愿意去绣坊的绣娘,只要家中拮据者皆可以提前预支三个月的月钱,绿娥听说后就赶紧去报名了。”
沈舒窈斟了一盏茶,随后递给陈婶,问:“然后呢?”
陈婶颤抖着双手接过茶盏,缓缓喝了一口,须臾道:“原本说好的半年工期,结果都快九个月了仍不见绿娥回来,我实在着急,一个姑娘家若是在外面遇到歹人可如何是好。”
“于是拿了她及笄那年的画像从青州一直到京城各个绣坊打听。身上的银钱花完了,我只好沿街乞讨希望能打探到她的消息,可是至今音信全无......”话到此处,陈婶又摸了把眼泪,哽咽难诉。
沈舒窈拿过那张破皱不堪的麻纸,虽然上面污迹斑驳,但依稀可见一个眉目如画,梳着斜云髻,插着梅花簪的妙龄女子,仿若碧波芙蕖中一颗晶莹透明的露珠,清秀雅洁。
“京城人数百万之多,寻找起来确实不易。”沈舒窈低头望着麻纸,面上带有一丝为难,且不说画像不甚清晰,就是清晰得栩栩如生,官府根本不会理这些贫苦百姓寻人的差事。
这时,萧睿也走了进来,他探头瞧了一眼麻纸,“确定你女儿一定在京城?”
陈婶抬起略微浑浊的眼眸,迟疑地摇了摇头,“我也是听人说的,就连当时绿娥也不知去往何处。”
萧睿蹙眉,“那这事确实不好办。”
“这样吧,这些钱你拿着,先找一个稳妥的住处安顿下来,若实在寻不到人就先回家乡去,既然绿娥这么孝顺,我想肯定是会回来的,说不定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也未可知。”萧睿将一袋鼓鼓的银子放在陈婶手中,安慰道。
陈婶没想到在京城还能碰到这样的贵人,顿时泪流满面,双手捧着银子,感激道:“谢谢......谢谢公子。”
送走了陈婶,此刻已晌午时分,萧睿揉着有些饿的肚子,用肩膀碰了碰沈舒窈,道:“舒窈,到了该用午膳的时辰了,不如由你请客?”
“为何让我请你吃饭?”沈舒窈挑眉瞧了他一眼,疑惑道。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我的钱都给了陈婶,当然得由你请客了。”萧睿俨然一副讹人请客吃饭的厚颜无耻样。
“哦!那倒也是。”沈舒窈点点头,瞧见远处有一个馄饨摊位,用手指着,“就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