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萧玄奕这样意味不明的表情亦只是转瞬的功夫,当沈舒窈看向他时,他面上流露出的仍然是无风无波的平静。
他的手指在矮几上轻轻敲了敲,“丕威之死已经传遍京城,眼下若是大肆带人去勾栏查找必不会有结果,是以只能由你暗中调查,而且越少人知道越好。”
“王爷担心会打草惊蛇这个我理解,可是偌大的京城,勾栏少说也上百家,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查得过来?退一步讲就算能全部查完,可是这耗费的时日众多,而且这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突破口,这样拖下去猴年马月才能破案。”
“虽然是麻烦了一些,但是我想你应该有应对之法。”他若无其事地走去窗棂,“圣上近日头疾来势凶猛,已经免了这几日的早朝,宁王牵扯的这桩血案现在依旧压在宗人府,如果没有圣上的旨意,刑部无权过问宗人府之事。”
“阙长史目前依然不同意解剖丕威的尸体,既然你已经行了此事,且你又是我的人,那么接下来的膳后事宜就由我来解决。”他的声音和缓平静,仿佛清朗雾雨之中高耸的玉竹,超凡不俗而坚劲巍然。
沈舒窈惊愕地望着他,那澄澈仿若朝霞般的眸子充满惶惑迟疑,她原以为他已经跟阙长史达成共识了。
之前曾听刑部人议论,说聃狎国的人对剖尸成见极深是因为在他们眼里,只有牲畜在会被剖解,而人死后亦是回到大地之母怀里。
大地之母是完美神圣的,如果是残缺之人埋入地下,那么他将不会有转世投胎的机会,永生永世都只是腐朽在尘土里,任蛆虫蚂蚁啮噬。
而在几步之遥的萧玄奕,波澜不惊的目光在看到她略微苍白的面容时,荡涤出了一丝明显的波动。他清楚地看到她不加掩饰的惊惧,迟疑而不安的神情。
阁楼沉静寂寥,唯有两人轻缓的呼吸声,他凝视着她茫然惶惑的目光,“你是我晋王府的人,莫说只是剖了一个使臣的尸体,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只要你在我的身边,亦不会有人敢置喙半句。”
这一刻,沈舒窈四肢百骸的血液,若暴风骤雨般凝聚到幽谷深潭的心之彼岸,那股激流勇进的血液涌进心口,荡起了浅浅的水纹波澜。
她突然局促地顿口无言,那莹莹生辉的目光,第一次漫上了复杂得难以捉摸的神色,她似乎能清晰地看到萧玄奕深邃的目光中映着自己的倒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舒窈终于窘迫地将头转向一边,萧玄奕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停留了许久,之后他才抬手取下悬挂在檐下,不足一尺宽的浑圆紫竹鸟笼,里面扑棱棱一只斑斓的小鸟。
沈舒窈听着振翅飞翔的声音,下意识地望了过来,鸟笼里竟然是一只身长大约两寸的七彩鸟。
喙是赤色,珊瑚粉圆润的头部,前颈环一丝青绿色,胸腹和背脊分别是淡橙色和湛蓝色,翅膀是紫红色,足为天瞟色,这种奇妙的颜色介于空气与白色之间的透明色,足下清晰可见皮下脉络神经。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道。
萧玄奕转首朝她点点头,徐徐说:“若说对京城勾栏的熟悉程度,恐怕唯有林子彦,你和他一道去查定然会事半功倍。”
“还真让你猜着了,我正有此意。”她轻轻抚摸着下巴,“正好他还欠我一个人情,索性这次就给他个机会让他还了。”
“你不是第一次去这种地方了,相信很多事不用我交代亦能很好地拿捏住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