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忠等人为免引起关注,东西照旧买,客套话照旧说。
约摸将至午时,街角转角处走来一队汉子。沈牧再二楼瞧得清楚,见了那队人张扬跋扈的模样,知道应是正主终于来了。
那为首的汉子生的精瘦精瘦,续了个八字胡。领着六个大汉,一路吃吃拿拿,顺带着对貌美的妇人挑眉弄眼,吹了几声口哨。
那人名唤时腾,算起来是时帅的远亲侄子。时帅贵为时家堡堡主,时腾再老家混不下去,便来到时家堡投靠。时帅瞧他身无长物,本不愿纳他入门,又碍着祖上的情分,便叫他再时家堡做了个伙房支事,左右这活计不用打架斗殴,只需要一张嘴一支笔就够了。
前几日时家堡如临大敌,防备来防备去,却连敌人的鬼影子都没能见着。可怜却因此差点将存粮吃了个底朝天。好不容易等到堡内放松了,时帅却令众人在困守几日。今儿早上,时家堡的兄弟们差一点就闹出人命来,全因没了酒肉,人心惶惶,大伙儿心情烦躁,惹出了骚乱。
时帅安抚完众人之后,便令时腾即可去镇子上采办,晚上要犒劳堡内兄弟。
时家堡并不缺钱,但时帅是个谨慎的人。虽然七星寨说沈牧一行此刻理应还在山林之间,安全起见,他时帅还是愿意在多等几天。时家堡是祖上的基业,自时帅祖父在此建堡之后,历经三代耕耘。时家堡虽是不及七星寨,却也是家大业大,万不可因小失大。
时腾溜达一圈,先是买了几头羊,又买了两头猪,几十袋大米,全都搬到车子上,这才到了蔬果摊前。
时腾看了一眼菜摊老板,胡子一撇,问道:“怎的我瞧着你面生的很,原本买菜的老张头哪里去了?”
那老板正是马忠。
马忠道:“嗐,这位爷,你不知道嘛。我表舅这几日生了寒疾,正在家里养病了,本来我是替家母探望表舅,可是表舅说,这些菜在不卖掉就要被冻坏可惜了。他老人家终究心疼钱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我想着咱们作为后辈的,一来没钱,就剩下些力气。就代替表舅来买菜了。爷,您瞧瞧,这菜可否新鲜着呢。”他顺手操起一颗白菜,掂了掂,续道:“您瞧这叶儿鲜嫩水灵的,可是昨夜刚从地里挖回来的。”
时腾看了一眼,点头道:“嗯。菜是不错。你小子倒也有几分孝心。爷我也是旁人的远方亲戚,知道这亲戚关系最难处了。得,今也凑巧,偏叫你遇着了爷我。你这菜,我全都要了。算算多少银子吧!”
马忠一听他要包了这菜,想着沈牧嘱托,忙问道:“爷,这菜可够百十号人吃上一阵子呢。爷全买了,我怕吃不完的话,您的银子不就糟蹋了嘛。”他终究不是沈牧,一时间也没能瞧出这些人的来历,只想着这菜若是被旁人买了,岂不是又要白忙一天?
时腾嘎嘎大笑,他的嗓音奇特,笑声竟如同一只旱鸭:“小子,你知道爷们是谁么?”
马忠摇头道:“敢问大爷尊姓大名,在何处高就?”
时腾道:“记住了,大爷时腾,乃是时家堡的伙房支事。时家堡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这点菜也不过五六日的口粮,你居然说爷会糟蹋了,岂不好笑。”
马忠听了这话,心里登时美滋滋,对沈牧的敬佩又多了几分。果然,时家堡的人,终究还是要吃饭的。
马忠面不露色,当即抱拳感谢道:“哎哟,瞧我这双狗眼,竟然没瞧出时大爷来。时爷你先侯着,我这就将菜打包好,给您送来。”
时腾见他恭恭敬敬,颇为得意道:“你这也算是遇到了我。不然这么多的菜,你卖到猴年马月去。”
马忠连声道“是”,双手不停,将白菜、萝卜等等蔬果全都仔细装进了麻袋当中。收拾妥当,才指着五六个大麻包道:“时爷。你瞧这菜这般多,要不要小的给您送上府里。”
时腾扫了一眼,想着自己车子上已放满了猪羊,有他送货上门倒也合适。便道:“这样也行。不过我话可说回来,这送货的钱我可不另付了。”
马忠想着能进时家堡已是天赐良机,连连点头哈腰:“爷买了咱这么多东西,已是天大的恩惠。小的再是吝啬鬼,也不敢贪恩人一分银子。时爷只管安心,这菜是咱免费送过去。”
时腾“嗯”了一声,忽道:“你还没说这菜多少银子,万一要的多了,咱也不会做那冤大头。”
马忠道:“嗐,瞧我这一高兴,甚么都给忘了。这菜按照市价来算,应有十五两纹银。时爷爽快人,我也不墨迹,时爷给咱十四两便好。”
时腾道:“你这是什么话,爷像是占你便宜的人么,咱做了这么多年伙房支事,菜值几个钱,看一眼便知。十五两就十五两。”说话间,他将一把碎银子抛在菜摊上,续道:“银子你收了,菜随我送回去。”
马忠收了银两,千恩万谢,将六麻包菜扛到早已准备好的驴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