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这番话明显带着威胁的味道。她说的婉转,其实很明确的告诉沈牧,咱们都是同乘一条船,船若是在这翻了,谁也游不出去……她青衣坊和兄弟盟两家,拖也要将义气门死死拖下水中。
至于艾薇儿和俞毓二人,也是他们用来掣肘沈牧的棋子之一。沈牧想要救她二人和义气门兄弟的命,就必须和她联手。
邀月的冷酷无情和心思缜密,不由的让沈牧有些胆寒!
她明明是个貌美的妇人,都说最毒妇人心,如今沈牧倒是彻彻底底的见识了一番。就冲着这杀人不眨眼的手段,邀月比杜汝海之流墙上百倍。
如果老头子是和她联手的话,那西山道肯定要遭殃了!
今夜对于很多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镇南王左中右三巡道军规甚为严格,但凡出兵在外,务必每日派人汇报军情。
大营中,左巡道总指挥使车茂才坐立不安,至昨夜后已是十几个时辰没有得到胡安的回报,派出去的六名传令官也是有去无回。左巡道大营坐镇泗州和宁海府的交界处。按照里程来算,传令官早应赶回才是。莫非遇到了不测?
可惜眼下情况未明,总不能擅自调动官兵拔营……
左茂才不好轻举妄动,只得又叫了两名传令轻骑,速探速报!
同一时间,慕容辉的大营中,也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慕容辉再听了来人言辞之后,立刻调拨阎顺领五千精兵,随那人而去。
自己则换了甲胄,安排妥当之后,带着两名随将,连夜赶回王府。
宁海府郭天绪也同样火急火燎。夜幕时分,府衙里撞进了一个人来,那人满身伤痕,衣冠不整,衙差本想将他叉出去。不料那人却取了一封官印。
定州府府尹俞永和的官印!
原来,昨夜大战,俞永和被砸晕过去,醒来之时,东方已现鱼白。瞧着满地残缺不全的府军尸体,俞永和心惊胆战,不敢有半分犹豫,爬起身来便往宁海府逃遁。
他一身是血,来不及清晰,路人瞧见这般模样,不知所谓,只得避而远之。
好不容易碰到一户好心人家送了口吃食,又听得外边赶路的马蹄声,以为是贼人追杀而来,吓得大饼也掉落在地上……
他那里敢在有任何停留,跌跌撞撞直奔府衙!
郭天绪听说三百府军全军覆没,当即跌坐在太师椅上!
这……这可如何是好!
俞永和说完这些,已是累的半死,肚子又是饥饿难忍。郭天绪见状,只得先安排人带他前去后堂清洗更衣,又叫人准备饭菜伺候。
自己则换回官服,唤来州府各级官员商议对策……
府军被灭,这可不是件小事。更重要的是证实了放火烧了兴翟客栈的贼人就在宁海府长清坪。这更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三方异动,战事一触即发……
沈牧席地而坐,盯着水车慢悠悠的转动,水车是原本是灌溉的工具,但因为可以活水,又能衬出小筑美观雅致,故而青衣坊此处建了一轮水车。
这水车每根辐条的顶端都带着一个精致的刮板和水斗。刮板刮水,水斗装水。溪水冲来,借着水势的运动惯性缓缓转动着辐条,一个个水斗装满了河水被逐级提升上去。再翻下去,如此反复,有条不紊!
灌下的水,荡散了满天星河。此等美景,不由的看的呆了。
“你在想什么?”
沈牧入神之际,并不知身后何时来了人。回过头来,见是印月。
印月缓步婀娜,脚踏青草,轻无声息:“是不是在想,我们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是不是在想,该如何才能跳出这必死的局势?”
沈牧微微一怔:“姑姑的意思,沈牧不大明白!”
“你这么聪明的人,有时候也要装傻!”印月微微皱眉:“人呢,总是要做很多不想做的事,说许多违心的话。到头来惹的不被世人所理解,甚至得到的尽是谩骂和讥笑!”
沈牧暗想:她怎么突然和我讲起人生来了!口中念念道:“姑姑这话说的极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做人做事,但求一个无愧于心,至于名垂青史万古流传,那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情。”
印月喃喃念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沈先生当真是读过诗书之人,说的太好了。沈先生觉得我们不该杀人,可是我们却认为这些人该杀,这些事该做……凡事有因有果,他们让我们受得委屈,自然要再他们身上找回来,这便是我们为什么要杀那么多的理由……没有特别的理由,也不需要别人明白的理由!”
沈牧叹了一声,并没有说话。他本想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之类的言辞,可是想想这种阿Q精神的话,说出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不是不报,只是时候和能力未到!
佛尝劝人向善,可佛依然要衣食住行,佛不吃肉,自以为是免了杀生,可那些蔬果那么就不是生命?所以,万事万物本就是生生不息,按照自然的常规优胜劣汰。世人若能自控自如,那做人和做石头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