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那桌主位的食客像是中原与西域的混血,仔细看他的脸,双眼凹陷,鼻梁高耸,又有着西域人独有的黑虬须,但脸型却拥有中原人士那般的方正,脸色看起来颇为憨厚。
他这时站起身来走到两人身后,又颇为惆怅地望了望酒肆外那片漫无边际的沙漠感叹道:“这条路,是越来越难走了!我们大唐的兵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这番话算是说到卢十四的心头处了,他低着头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也就只能保持沉默的状态。
过了片刻,几个跑堂小二端着饭菜肉食走了过来,看见那个粟特商人正站在洛小乙两人身后说着一些话,以为是两人得罪了这几位商人,便走上前去蛮横无理地吼叫道:“要我说您二位乃是唐兵,本应该被抓去成为吐蕃人的俘虏,小店能给你两人准备饭食,那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敢得罪这几位贵人,反了天了!!”
他的这一番话说得众人云里雾里,但同样小二那瞧不起人的态度也惹得坐在周围的西域走商们满是恼火。
“你说什么?!”
无端被羞辱一顿,就卢十四那暴脾气自然不会退让,更何况他们本就没有做任何事情,只见他狞着表情走上前来拽着他的衣领奋声驳斥道:“我们千里迢迢一路走到这里,只是想吃上一顿饱饭,可却被你们无端羞辱!你们说着汉话,穿着汉装,却说着如此伤人的话!当初大唐军队来时,你们如同狗一般摇着尾巴,现如今吐蕃来犯,你们这帮人却不想着故国,而是这般对待同袍!!!”
其实在这一刻,卢十四很想拔刀把眼前这个蛮横无理的小二给杀了,但他却克制住了自己,并没有进一步发作自己的怒火。
而那个小二听完卢十四的话却更加蛮横了。
“哟呵!你们不过是一群残兵败将,敢跟我们趾高气扬,你们怎么不跟吐蕃人一较高下呢!?看你们的模样,我怎么觉得你们是逃兵呢!”
说到此处,坐在一旁的洛小乙也忍不住地站了起来,他那双猩红的眼睛横扫眼前围上来的酒肆小二,而那群手执木棍的小二也丝毫不怵,打算靠人数优势来压制眼前这两人。
“你们如今也配说汉话,穿汉装!!!吐蕃人大军入侵,我们在安西各地拼命死守,许多弟兄都死在了战场上,你们呢!只会摇着尾巴狺狺狂吠,你们不配当大唐的百姓,也不配当人!!!”
洛小乙已经被这群人惹得怒火冲天,他总算知道为何近现代的国家总是会受到他人欺辱,有这些只图性命不顾大义的小人存在,就算是数千年的文明,也得让外敌祸祸个遍!
“老子在战场杀敌受了伤,被弟兄护住埋在了他们的身下,如果没有他们,我这条命早就丢在战场上了!!!”
说到此处,所有人都震惊了,坐在周围的西域商人们彻底坐不住了。
尤其是站在那两人旁边的粟特商人,他愤怒地拔出腰间的弯刀指着那个颐指气使的店小二说道:“当初若不是大唐的军队带来先进的技术,你们,我们!能有现在的生活吗!?这满桌饭菜,哪一个不是从中原传过来的?哪一个不是经过中原人改良的?!”
周围的行商者纷纷起身附和那个粟特商人的话,其中有一个年长的商人说了这样一番话。
“人若忘本,猪狗不如!”
可见,在西域的某些唐人已经开始不再承认自己曾经是唐人的身份,而是渐渐地忘记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打算重新开始,但他们也没有深刻的想过,他们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谁赋予他们的。
这些商人义愤填膺的态度让这群小二们也感到吃惊,但为了不得罪这群人,也只好放下姿态,向这两个唐兵道歉。
“还不赶紧给这两位军爷上菜!!!”
“是是是!”
片刻后,满桌丰盛佳肴摆在洛小乙的面前,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了,当洛小乙拿起竹箸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时,那久违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他们也不再拘束,纷纷坐了下来与这两位不知去向何处的唐兵攀谈起来。
那个粟特商人露出一丝惆怅的脸色看着两人颇为担忧地问道:“大唐的军队……真的回不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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